星火科技小会议室里，烟雾缭绕。虽然公司明令禁止在室内吸烟，但此刻，就连平时最注重形象的陈薇，也只是微微蹙眉，没有出声制止。因为会议室里的气氛，实在太压抑、太激烈了。
摆在椭圆形会议桌中央的，是一份来自“泰坦集团”的合作意向书。泰坦集团，全球消费电子领域的绝对巨头，其产品遍布世界每一个角落，渠道网络深不可测。他们开出的条件，丰厚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泰坦集团愿意开放其全球超过十万家线下门店和所有线上主流渠道，优先推广和销售“星火能源宝”及相关产品，并提供最优厚的分成比例。作为交换，他们希望获得星火固态氢电池核心技术的“有限授权”，即在消费电子领域的使用权和部分生产工艺的“技术交流”。
这意味着，只要林烨点头，星火的产品几乎可以在一夜之间，铺满全球所有主流市场，销量和品牌知名度将呈爆炸式增长。这无疑是一条通往全球化的“捷径”，诱惑力太大了。
会议已经持续了两个多小时，争论异常激烈。
负责海外市场的秦风，脸上挣扎的神色最为明显。他深吸一口烟，将烟蒂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各位，我知道核心技术的重要性。但你们要清楚，靠我们自己搭建全球渠道，需要投入多少资金、多少时间？五年？十年？而且还要面对泰坦这样的巨头在各个市场的围追堵截！现在，他们主动把渠道送上门，我们至少能节省五到八年的时间和数以百亿计的投入！这是多么难得的机会！”
他双手摊开，语气激动：“我们可以设定严格的授权范围，只限于消费电子！我们可以保留核心专利的所有权！有了泰坦的渠道，我们的产品能迅速触达全球用户，能带来巨额的现金流，反过来也能支撑我们进行更深入的技术研发！这难道不是一种双赢吗？”
他的话，代表了一部分渴望快速打开局面、缓解出海压力的管理者的心声。
“双赢？老秦，你太天真了！”吴坤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一下，他瞪着牛眼，毫不客气地反驳，“跟这种巨头谈双赢？他们吃的盐比我们吃的饭还多！什么‘有限授权’，什么‘技术交流’，说得好听！一旦把核心技术的关键环节交出去，就等于把命门送到了别人手里！到时候，他们拿着我们的技术，凭借其庞大的体量和制造能力，稍微优化一下，就能做出他们自己的‘泰坦能量块’！然后呢？一脚把我们踢开？或者利用渠道优势反过来压榨我们？这种例子在商场上还少吗？！”
他唾沫横飞，指着那份意向书：“这他妈不是橄榄枝，这是包着糖衣的炮弹！是金手铐！戴上去舒服，想摘下来就得剥一层皮！”
周伟扶了推眼镜，从技术角度冷静分析：“坤哥的担忧不无道理。固态氢电池的技术壁垒，目前主要就集中在材料合成和核心制备工艺上。一旦这部分‘交流’出去，以泰坦的研发实力，破解和逆向工程并非不可能。届时，我们唯一的优势将荡然无存。而且，依赖别人的渠道，就会受制于人，我们的产品定价、迭代节奏，甚至未来的技术发展方向，都可能被渠道方影响甚至掌控。这违背了我们技术自主的初衷。”
李文也补充道：“从法律层面看，‘有限授权’的边界非常模糊，极易产生纠纷。泰坦的法务团队是全球顶级的，我们很难在条款上完全规避风险。一旦陷入专利和授权纠纷，我们会被拖入无休止的法律战，消耗大量精力财力。”
支持接受合作和反对的声音激烈碰撞，谁也说服不了谁。所有人的目光最终都投向了从会议开始就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听着众人争论的林烨。
林烨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目光深邃，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更远的地方。会议室里渐渐安静下来，等待着他的决断。
良久，林烨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记得，星火刚成立的时候，我们挤在华光电那个小小的柜台里，连房租都交不起。那时候，有人想用几十万买断我们最初的脑波识别算法。”他的目光扫过吴坤、周伟这些创业伙伴，几人脸上都露出了回忆的神色。
“我们没卖。”林烨继续说道，“不是因为钱，而是因为我们相信，那点微小的火种，是我们自己的未来。”
“后来，我们做出了脑环，做出了‘能源宝’，做出了固态氢电池……这一路上，有多少人向我们伸出过‘橄榄枝’？投资机构想控股，巨头想收购，竞争对手想合作……条件一个比一个优厚。”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沉重的力量，“我们一次次拒绝，一次次选择最难走的那条路，为什么？”
他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目光如炬，直视着在座的每一位核心成员：
“就是因为，我们始终坚信一点——核心技术，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命运，必须由自己主宰！”
“没错，接受泰坦的条件，我们可以走得很‘快’，很快就能看到漂亮的销售数据和财务报表。”林烨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严肃，“但那之后呢？当我们失去了技术的独特性，当我们的发展命脉被他人掌控，星火还是星火吗？我们和那些依附于巨头的代工厂、渠道商，还有什么本质区别？”
“我们辛辛苦苦，殚精竭虑，难道就是为了给他人做嫁衣，就是为了成为巨头棋盘上的一颗棋子吗？！”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种理想主义者的执拗和滚烫。
“捷径，往往通向的是悬崖！”林烨斩钉截铁地说道，“星火，宁愿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地走自己的慢车道，哪怕前路荆棘密布，哪怕过程艰难曲折，我们也必须保证，方向盘牢牢握在自己手中！我们要做的，是定义规则的游戏参与者，甚至未来制定规则的棋手，而不是一颗随时可以被替换、被牺牲的棋子！”
他最终拍板，一锤定音：“所以，我的决定是——拒绝泰坦的合作提议！”
“国际市场，我们自己闯！渠道，我们自己建！技术，我们必须百分之百自主可控！”林烨的目光扫过秦风，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我知道这很难，可能需要我们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但这才是星火应该走的路，这才是我们能够真正走向伟大的唯一路径！”
会议室内一片寂静，随即，吴坤第一个用力鼓掌，脸上充满了激动和释然。周伟、李文等人也纷纷点头，眼神变得更加坚定。就连之前倾向于合作的秦风，在听完林烨这番话后，也深吸一口气，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重新燃起了斗志。
“明白了，林总！”秦风沉声道，“是我想岔了。这条路再难，我们海外团队也一定跟着公司走下去！”
陈薇看着林烨，嘴角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林烨又一次在巨大的诱惑面前，守住了星火的灵魂和底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