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源头？”岳辰抹了把嘴，“那帮黑衣孙子，抓的那几个小喽啰屁都不知道。绑凌老弟的那伙倒是厉害，可影子都没摸到！从哪儿查起？”
凌析正专心对付一块剔除了刺的鱼肉，闻言抬头，看似随意地接话：“线索嘛，倒也不是完全没有。”
“那毒盐的成分很特别，我验过了，含有几种罕见的矿物质。这种矿，可不是随便哪儿都有的。”
沈漪若有所思，接过话头：“凌都尉所言极是。账目上，资金最终流向‘江淮商会’，而商会又与二皇子门下关联。但毒盐的实物来源，是另一条线。”
“若能找到矿源，或许能发现更直接的证据。”她沉吟片刻，看向岳辰，“岳指挥，你常年在外奔波，见识广博，可曾听说过，何处出产这种颜色青灰、略带辛辣气味的矿盐？”
岳辰皱着眉，努力回想，突然一拍大腿：“哎！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来了！”
“五六年前，我随军巡边到过西北肃州一带，靠近羌戎的地界儿，好像见过类似的盐！”
“当地人叫它‘鬼头盐’，说是有毒，牲口吃了都掉膘，没人敢吃，但有些匠户好像会少量买去做啥……做啥来着？”他挠了挠头。
“鞣制皮革？或是……炼制某些粗铜？”沈漪适时提示道，“一些特殊的矿物盐，确实可用于工坊匠作，但严格控制用量，且严禁食用。”
“对！对对对！”岳辰恍然大悟，“就是工坊用！我说怎么有点印象！那地方偏僻得很，矿脉好像也不大，没啥名气。”
凌析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西北肃州？矿脉小，特质明显！这就对上了！这种非主流的矿源，正好符合隐蔽的需求。”
“如果二皇子门下暗中控制了这样一个小矿，用来制备毒盐，神不知鬼不觉！”
邢司业听完众人的分析，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迅速决断：“既然如此，两条腿走路。沈主事，你留守临河镇，继续深挖账目，尤其是‘江淮商会’与西北方向的银钱往来，看看能否找到购矿或运输的线索。”
他看向凌析和岳辰：“凌析，岳指挥，就由你二人，带一队精干人手，即刻准备，前往西北肃州一带，暗访此矿！”
“务必找到矿址，查明控制矿场的是何人，最好能拿到实证。”
岳辰一听有行动，立刻摩拳擦掌：“大人放心，包在卑职身上！正好会会那帮装神弄鬼的家伙！”
凌析却叹了口气，故意苦着脸说：“大人，西北路远啊……这出差补贴……咳咳，还有，能不能申请点‘特殊经费’？比如，多带点‘十里香’的肉馒头路上当干粮？”
她如此一本正经地“讨价还价”，把众人都逗乐了，连邢司业嘴角都弯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沈漪忍俊不禁，摇头笑道：“凌都尉放心，盘缠定然足额。至于肉馒头……让谢前多备些便是。”
她话音未落，守在敞轩门口的谢前“噌”地就探进头来，眼睛亮晶晶的，脸上堆满了笑，接口道：“大人、凌哥、岳头儿，你们就放心吧！我这就去让他们现蒸几大笼，用厚棉被裹严实了，保准路上几天都不凉！就是这个，能不能……”
他一边说，一边搓着手，眼巴巴地瞅着邢司业和凌析，脸上写满了“带我一起去吧”的渴望。
岳辰被他那样子逗乐了，笑骂道：“臭小子，就惦记着肉馒头！西北路远着呢，光有肉馒头可不够，得准备扎实的干粮！”
“岳头儿，我晓得！”谢前连忙表功，“我还知道哪家的酱牛肉好吃不塞牙，哪家的硬面饼能放半个月不坏！跑腿打杂、探路喂马，我都在行！”
他拍着胸脯，然后小心翼翼地看向邢司业，语气带着点讨好，但又很自然：“大人……这次去西北，肯定缺个机灵点的人手吧？您看……我能不能跟着凌哥和岳头儿一起去？保证不添乱！”
凌析看着谢前那副恨不得立刻去打包行李的急切模样，忍不住笑着用没受伤的手臂轻轻撞了他一下：“怎么，嫌在临河镇闷得慌，想跟我们出去办差了？西北风沙大，可比不得这儿。”
谢前嘿嘿一笑：“凌哥，跟着你和岳头儿办差，长见识，再苦再累我也乐意！”
“再说，总得有人给你们鞍前马后，端茶递水，警戒放哨不是？”
邢司业看着眼前这几个下属，严肃的脸上也难得地缓和了几分。
他深知谢前虽年轻，但忠心可靠，身手也灵活，此行确实需要这么个得力帮手。
“嗯，”邢司业微微颔首，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谢前，你便随行。”
“路上机灵点，一切听凌都尉和岳指挥安排，务必谨慎。”
“是！多谢大人！”谢前喜出望外，差点跳起来，忙不迭地行礼，“凌哥，岳头儿，这一路你们有啥事，尽管吩咐！”
邢司业再次看向凌析和岳辰，语气恢复郑重：“此行隐秘为上，速去速回。安全第一，证据为重。”
“卑职明白！”凌析和岳辰齐声应道。
次日，官道上。
离了临河镇，一路向西北而行，地势逐渐隆起，官道也开始在丘陵与山坳间蜿蜒。
天色将晚，残阳如血，给荒凉的土黄色山峦镀上了一层凄艳的金边。
凌析、岳辰、谢前三人并辔而行。
连日的紧张似乎暂时被抛在身后，连带着心情也稍微松弛了些许。
“凌哥，你说西北那‘鬼头盐’，真能辣倒一头牛？”谢前一边控着马，一边好奇地问凌析，脸上满是年轻人对未知事物的兴奋。
凌析斜睨了他一眼，嘴角噙着一丝懒散的笑：“怎么，想试试？回头找到矿，先掰块给你尝尝鲜？”
谢前脖子一缩，连连摆手：“别别别！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岳辰在一旁哈哈大笑，声如洪钟：“瞧你那点出息！老子当年在边军，饿极了连草根树皮都啃过，区区毒盐算个球！”
凌析笑了笑，没再接话，只是不自觉地调整了一下骑姿。
山风穿过隘口，带着哨音，吹得人衣袂翻飞，也带来一丝不易察觉的土腥味。
官道在此处收窄，像是一道天然的闸口。
谢前还在叽叽喳喳地说着西北的风物传闻，岳辰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整个队伍除了马蹄声和风声，并无异样。
然而，就在最前面岳辰的马头刚刚探出隘口最窄处的瞬间——
“咻咻咻——！”
数支弩箭如同毒蛇出洞，毫无征兆地从侧前方一片看似平静的乱石后激射而出！
目标明确，直取为首的岳辰和紧随其后的凌析！箭簇破空之声尖锐刺耳，瞬间撕裂了山间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