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呼啸，在冰冷的集装箱壁上凿出密集的凹坑，火星四溅。江凛背靠着坚硬的钢铁，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灼痛。耳畔是敌人谨慎逼近的脚步声，混杂着某种低沉的、非人的嘶吼——那是“猎犬”在黑暗中磨砺爪牙。
绝境。真正的四面楚歌。
“清洁工”依旧站在伏尔加车旁，如同冰冷的雕塑，鸭舌帽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表情，只有那把奇特的匕首在他指间灵活翻转，反射着远处货轮零星灯火的光，像一只窥伺着猎物的毒蛇眼睛。
一名武装分子试图从左侧包抄，江凛猛地探身，扣动扳机——“咔！”撞针击空的声音无情地提醒他，最后一颗子弹已经耗尽。
“他没子弹了！”有人用带着口音的中文低吼。
包围圈瞬间收缩！正面的两名枪手大胆地站起身，枪口直指江凛藏身的角落。左右两侧的脚步声加快，而身后，那低沉的嘶吼声已然近在咫尺！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江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左小指！一股撕裂灵魂般的剧痛毫无征兆地炸开！那不是外伤，而是源于骨髓深处，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被猛地绷紧、拉扯，要将他手指与手掌的连接硬生生扯断！
“呃——！”江凛闷哼一声，额头上青筋暴起，眼前的一切景象瞬间扭曲、模糊。
幻象，如同破碎的胶片，强行插入他的脑海：
· 画面一： 一只戴着战术手套、沾满污泥和暗红色血迹的手，紧紧握着一块闪烁着微光的金属碎片——是那块光铸虎符！而那只手的左小指，齐根而断，伤口狰狞，仿佛被巨力硬生生撕扯掉！
· 画面二： 一个巨大、旋转的、由无数齿轮和光流构成的复杂结构在虚空中轰鸣，虎符正嵌入其中央。断指的手掌按在虎符上，鲜血浸染，引发结构的剧烈震荡和无尽的光芒……
· 画面三： 视角拉远，那巨大结构的下方，是……是堆积如山的麻袋！正是他现在背靠的这片麻袋山！
幻象来得快，去得也快，几乎只有零点几秒。但那股断指之痛和破碎的画面，却如同烙印般刻入了江凛的神经。
剧痛褪去，留下的是某种难以言喻的“感知”。福至心灵！
就在正前方两名枪手即将扣动扳机的瞬间，就在左右敌人即将扑上的刹那，就在身后“猎犬”带着腥风扑出的同一时刻——
江凛动了！他没有选择任何常规的突围方向，而是做出了一个超出所有人预料的动作！
他猛地向后一靠，不是借助集装箱的坚固，而是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撞向了身后那堆积如山的麻袋！
“噗！”
沉闷的撞击声。麻袋堆看似结实，但靠近底部的位置，似乎因为之前的雨水浸泡或内部腐败，形成了一个相对松软的薄弱点！江凛这一撞，竟硬生生在麻袋堆底部撞出了一个可供人钻入的缺口！尘土和谷物的碎屑飞扬！
也就在他撞入缺口的同一瞬间！
“哒哒哒！”正面射来的子弹全部打空，没入他刚才站立位置的集装箱壁，发出刺耳的声响。
“吼！”一头体型明显大于普通犬类、肌肉贲张、目露凶光的黑色“猎犬”扑了个空，利爪在集装箱上刮出令人牙酸的噪音。
“什么？！”
“他从下面钻进去了！”
包围他的敌人显然没料到这一手，出现了瞬间的骚乱和迟疑。
“废物！追！”“清洁工”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丝被戏弄的怒意，他终于离开了车旁，身影如鬼魅般向前飘来。
江凛顾不上撞击带来的眩晕，手脚并用地在黑暗、狭窄、充满谷物霉味的麻袋缝隙中向前爬行！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喘息，敌人很快就会反应过来，从两侧甚至上方包抄。
必须快！
他根据幻象中那惊鸿一瞥的“结构”方位感，拼命朝着麻袋堆深处，那个冥冥中感觉是“生路”的方向钻去。
“砰！”
一颗子弹穿透了厚厚的麻袋，几乎是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带起的灼热气流让他头皮发麻。
“在那边！火力覆盖！”
更多的子弹如同雨点般倾泻而来，穿透层层麻袋，在他身边噗噗作响，谷物四处飞溅。
江凛咬紧牙关，将身体压到最低，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刺。
突然，前方透来一丝微光——是出口！麻袋堆的另一侧！
希望就在眼前！
他猛地加速，如同挣脱牢笼的困兽，向着那光亮冲去！
就在他大半个身子即将冲出麻袋堆的刹那——
“咻！”
一颗流弹，或许是跳弹，或许是盲射，带着不可预测的轨迹，恰好穿过麻袋的缝隙，精准地、狠辣地擦过了他正用力支撑身体的左手小指！
“嗤——！”
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与之前那幻象中的剧痛如出一辙，但这一次，是真实的物理伤害！温热的液体瞬间涌出，浸湿了手套。
江凛甚至能感觉到指骨与子弹摩擦那令人牙酸的触感！
他闷哼一声，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借着冲势彻底滚出了麻袋堆，落入一堆废弃的木质货箱之后。
他靠在货箱上，急促地喘息，第一时间抬起左手。手套已被割破，小指外侧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冒血，剧痛一阵阵袭来。万幸，指骨似乎没有完全断裂，但活动已受到严重影响。
幻象……成真了第一步。
他撕下一条内衣布料，快速而粗暴地将伤口死死缠住止血。眼神冰冷地扫视新的环境——这里似乎是货场的一个小型装卸平台，相对开阔，但堆满了废弃建材。
追兵的脚步声和“猎犬”的嘶吼已经从麻袋堆两侧包抄而来。
他看了一眼受伤的左小指，没有丝毫犹豫，再次起身，拖着伤痛之躯，如同孤狼般投入更深沉的黑暗，寻找着下一个藏身点，以及……与苏晴他们汇合的可能。
断指之兆，已留下烙印。未来的闭环，正悄然收紧。
苏晴拉着气喘吁吁、几乎虚脱的陈思远，紧贴着巨大货轮冰冷的船身。她能清晰地听到远处货场核心区域传来的密集枪声和骚动。
她的心紧紧揪着，每一秒都如同煎熬。江凛在用生命为他们争取时间。
“苏……苏工，李工他……”陈思远声音颤抖，抱着资料箱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他会没事的。”苏晴的声音异常冷静，但紧握着枪柄的手指同样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观察着通往货轮甲板的舷梯和周围的动静。
江凛吸引了主要火力，她们这边的压力小了很多，但并非没有危险。必须尽快找到安全的藏身之处，等待江凛，或者……执行最坏的预案。
“江队生命体征信号出现剧烈波动！心率飙升，伴有短暂生物电异常！”技术员的声音带着紧张，“体表传感器检测到……左小指区域出现开放性创伤！出血！”
林深的心猛地一沉。受伤了！还是在那个敏感的位置！
主屏幕上，代表江凛的光点正在货场区域内进行着极其不规则、快速的移动，显示出他正处于高速运动和高强度对抗中。而代表追击者的红点，以及那些代表“猎犬”的密集信号，正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紧紧缠绕着他。
“能锁定他现在的精确位置吗？周围环境建模！”林深强迫自己冷静。
“信号受到大量金属集装箱干扰，定位精度下降……正在尝试结合他之前的移动轨迹和货场地图进行推算……他可能位于c区与d区交界的废弃装卸平台附近。”
“分析该区域所有可能藏匿点及撤离路径！”林深的目光死死锁定屏幕，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为身处绝境的战友找到一线生机。“联系上苏晴了吗？”
“苏晴同志信号稳定，已脱离核心交战区，正在尝试隐蔽。通讯质量不佳，信息传输断断续续。”
林深深吸一口气，看向屏幕一角那不断闪烁、代表江凛左小指创伤的警报标识。
“时空闭环……”他低声自语，眼神无比凝重，“已经开始显现其威力了么……”
他拿起加密通讯器，尝试再次呼叫，尽管知道希望渺茫：“江凛，听到请回答！报告你的情况和位置！我们正在寻找支援你的方法！”
回应他的，只有通讯频道里滋啦作响的电流噪音，以及屏幕上那个在红色包围圈中，如同风中残烛般顽强闪烁的蓝色光点。
（第38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