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霍炎亭走出来，苏晓晚那双肿得像烂桃一样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声音微微发颤：“炎亭，你起来了？”
霍炎亭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并未回应，侧身便从她身旁走过。
望着他冷淡的背影，苏晓晚嘴角却悄然扬起，低头轻笑，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
“这炎亭的演技还真不赖，要不是我清楚他这么做的用意，恐怕真会以为他不想理我了呢！
既然你想演，那我就陪你好好演下去。”
霍炎亭径直走进堂屋，见林秀英和李文娟正在灶台前忙碌着做早饭。
桌上摆着几个窝窝头，他略显局促地挠了挠头，对着林秀英小声开口：“林知青，锅里还有窝窝头吗？”
林秀英抬头看他，眼里带着几分诧异和笑意：“霍知青，你这是有事啊？锅里还剩十个，本来是留着晚上吃的。”
霍炎亭脸上一红，声音压得更低了些：“那个........能不能麻烦你再做几个？这几个窝窝头，我有点用。”
林秀英目光一转，落在刚走进来的苏晓晚身上——她双眼红肿、面色憔悴，整个人显得格外虚弱。
顿时心下了然，笑着点头道：“你跟我还客气什么？拿去就是了，多做几个也不费什么事。”
说着，她转身进了厨房，把锅里剩下的窝窝头全都装进一个干净的布袋里，又回头指着桌上的那几个问：“霍知青，这几个还要吗？”
霍炎亭心里默默盘算：火车上要走三天，苏晓晚一顿吃一个窝头的话，九个就够，多带三个也稳妥些。
想到这儿，他又从桌上拿了两个放进布袋。
林秀英看着低头不语的苏晓晚，心头一软，凑到霍炎亭耳边轻声问道：“要不要给她煮几个鸡蛋带上？”
霍炎亭抬眼看了看苏晓晚低垂的脑袋，沉默片刻，终是叹了口气：“给她煮几个吧，不用多，三个就行。”
“好嘞，我心里有数，这就去煮。”林秀英笑着应下，转身进了厨房。
她说话虽轻，但苏晓晚离得近，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一刻，她心里一暖，信心倍增，暗自默念：“炎亭，我就知道你还关心我，舍不得我路上吃苦，连鸡蛋都想到了。
嘴上说得再硬，行动却骗不了人。
你这就是在欲擒故纵，对不对？”
越想越是欢喜，嘴角的弧度再也藏不住，一点点往上翘起。
苏晓晚始终没有抬头，霍炎亭自然也没看见她的笑容。
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语气温柔的对李文娟小声低语：“娟子，陪我送苏晓晚去趟村长家吧。”
李文娟抬起头，看向苏晓晚，温婉一笑，轻轻点了点头。
霍炎亭拉着李文娟走在前面；
苏晓晚则低着头，委委屈屈地跟在后头，目光紧紧锁住前方两人的背影，心里又泛起了涟漪：
“炎亭，你这么做不就是为了让我吃醋吗？不得不说，你成功了。”
她不知道的是，若霍炎亭真能听见她的心声，怕只会无奈一笑，低声说一句：“苏晓晚，你想太多了。”
可惜，他不知道。
一行人走得很快，赶在上工前抵达了齐明亮家。
“叩叩叩——”
霍炎亭站在院门外，轻轻敲了三下门，安静站在门口等候。
虽然已在村里生活了一段时间，但他始终不太习惯站在别人家门口大声呼喝叫门。
片刻之后，院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吴翠芬探出头来，脸上满是惊讶：“哎哟，霍知青？这么一大早来，是有啥事吗？”
霍炎亭微微一笑，礼貌地说道：“吴婶子，齐队长在家吗？我有要紧事找他。”
吴翠芬一听是他，连忙让开身子，热情招呼：“在呢在呢！老头子刚吃完早饭，霍知青快请进！”
屋里，齐明亮正坐在炕边抽烟，见霍炎亭进来，把手里的烟袋锅子在鞋底敲了敲，笑着迎上来：“霍知青，这么早就来了，啥事儿啊？”
霍炎亭神色郑重，将苏晓晚昨晚遭遇王二赖纠缠一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语气沉稳却不容忽视。
说完后稍作停顿，目光锐利地看着齐明亮，一字一句：“齐队长，这件事我希望队里能严肃处理，最好直接上报治安局。”
“报.......报治安局？”齐明亮猛地站起身，脸色骤变，“霍知青，能不能别报治安局？
咱们大队今年争先进不容易啊，要是捅上去，影响了集体荣誉，上面追究下来，这一年白干了！队里能不能内部解决？”
“内部解决？”霍炎亭面无表情，声音冷了下来，逐字吐出，“齐队长说的‘内部解决’，是指什么？难道只是口头教育几句就完事？”
齐明亮连连摆手，额角渗出汗珠：“不不不！我让王二赖赔这位苏同志二十块钱，再让他在全队大会上做检讨，公开道歉，你看这样行不行？”
霍炎亭冷笑一声，眼神如刀锋般扫过对方脸庞：“二十块钱？一次检讨？
齐队长，你觉得这样的处罚，配得上苏晓晚同志所承受的羞辱吗？”
站在一旁的吴翠芬悄悄打量着苏晓晚，又看看霍炎亭，心中暗暗思忖：这两人关系绝不简单。
若是真是一对，自家闺女那点心思也就该放下了。
不如回去好好劝劝孩子，别白费心思。
“齐队长，”霍炎亭声音低沉却极具压迫感，“王二赖的行为已经构成严重的流氓罪！
若不是王二强恰好及时出现，昨夜会发生什么，您敢想吗？
一旦出了事，谁来负责？谁来弥补？”
齐明亮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搓着手，语气明显软了下来：“霍知青，你也知道咱们大队今年评先进的压力有多大.........
真要上报，影响太大了，上头问责，大家的努力可就全泡汤了。”
“集体荣誉重要，还是一个女同志的人身安全重要？”霍炎亭猛然提高声音，目光如炬，
“如果今天这事发生在你女儿身上，齐队长，您还能说出‘内部解决’四个字吗？”
齐明亮张了张嘴，喉咙动了动，终究没能说出话来。
而一直低头站着的苏晓晚，在这一刻心头剧烈一震。
她抬起头，怔怔望着为她据理力争的霍炎亭，心里翻江倒海：“他一定是在乎我的，不然怎么会为了我跟齐队长争执至此？
为了给我讨个公道，不惜撕破脸皮、顶撞生产队长........”
眼眶又一次发热，泪水在眸中打转，她死死咬住嘴唇，硬生生把那股酸涩憋了回去。
许久，齐明亮终于深吸一口气，咬牙问道：“那........霍知青，依你看，这事该怎么处理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