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99研究室天花板上挂着的灯冷得像块冰，把几人的影子钉在水磨石地面上，连空气里的电脑主机嗡鸣都透着股紧绷的意味。
李鸣缩着脖子站在桌前，白大褂的下摆蹭着地面，活像只被圈住的鹌鹑，不敢抬头看桌后三人的脸。
冰喻先开了口，指尖在键盘上轻轻敲了下，屏幕上未完成的设计图泛着冷光:“我就说流水线那么大的工作量，你怎么几天就做完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点无奈，目光扫过李鸣发过来的文件列表，“合着是只挑了传送带和消毒箱的活儿啊？”
李鸣的肩膀垮得更厉害了，手指绞着白大褂的衣角，指节泛白：“呜呜呜，前辈，这不怪我，都怪那站点AI呀。那AI一给出方案，我当时高兴坏了，光顾着激动，都没仔细看。”
他吸了吸鼻子，声音发闷，“当时我转手就发给工程部的哥们儿了，结果人家退回来，说就消毒仓角度有问题。我当时还觉得这AI挺靠谱，那么多机器就这一处出错，哪想到……哪想到那AI是看任务太繁杂，结果就只给了这传送带和消毒仓的设计方案啊！我还以为是全都设计了呢。”
他越说越委屈，眼角都红了：“我那哥们儿也不知情，以为我就只是暂时发来了做好的消毒仓和传送带设计图，就盯着消毒仓改了改，我是万万没想到啊，这可恶的站点AI！简直是坑人不带眨眼的！”
艾米丽抱着平板站起身，屏幕上的通风管图纸还亮着，她皱着眉敲了敲平板边缘：“柒霖当初布置任务的时候可是说过，三天内必须绘完图纸，七天完成改造。”
她抬眼看向李鸣，语气里带着点恨铁不成钢，“你自己说说，这事儿该怎么办？”
李鸣猛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没干的水光，眼神却突然直了，用哭丧着脸的表情，吐出了句让众人都愣住的话：“呜呜呜……其实我觉得，柒霖前辈给出的方案本就不合理。”
话音刚落，冰喻和艾米丽的目光“唰”地一下全投向了柒霖。
柒霖倒没什么表情，只是指尖在桌沿轻轻点了点，声音平稳：“仔细说来。”
得到允许，李鸣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语速飞快地抱怨起来，刚才的怯懦劲儿散了大半
“柒霖前辈您看啊，这流水线设计哪是三天能搞定的？光前半部分就有传送带，传送带上方要装专业消毒箱，还得有抓取卵用的机械臂，量身定制的固定卡槽，外加一大堆红外传感器——这还只是皮毛！”
他掰着手指算，越说越激动：“后半部分的酱汁涂抹机才叫离谱！那G博士的秘制烤肠酱汁，成分复杂得跟天书似的，我翻遍了基金会的材料库，根本找不到能配比的香精！要想弄明白配方，得申请个精通气味研究的博士，或者专业调香师来才行！”
“而且要让卵全方位覆盖酱汁，至少得上百个喷涂装置，之后还得送进液氮室凝固表面。”
他喘了口气，眼神里带着点抓狂，“这还只是简略的！更详细的，比如红外传感仪的参数校准、喷洒器的压力计算、机械臂的活动关节，连螺丝型号都得重新设计！这根本就不是三天能完成的活儿！神仙来了也不行啊！”
一连串的话砸过来，听得冰喻和艾米丽都愣住了，连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柒霖都忍不住点头。
“可艾米丽的产卵区也是从头设计的，她怎么能那么快？”冰喻疑惑地看向艾米丽，后者正低头翻着平板，似乎在核对什么数据。
李鸣立刻接话，语气里带着点酸溜溜的委屈：“冰喻前辈，那能一样吗？艾米丽身边有两个专业工程师指导，我那三个徒弟还被她夺去帮忙了，她自己专业知识又扎实，那速度能和我一个人单干比吗？我这纯属是孤军奋战，寡不敌众啊！”
柒霖听完，指尖停在了桌沿，沉默片刻后问：“那你说说，要多久才能完成流水线的设计与组装？”
李鸣低头算了算，手指在空气中虚点着：“嗯……议会给的周期是50天，我预留10天缓冲，最多不能超过40天。现在传送带和消毒箱的设计已经完成了，剩下的机械臂和酱汁喷涂器是大头。”
他顿了顿，眼神清明了些：“工程部那边说，消毒仓的制作周期要5天，所以总时间肯定要超过5天。机械臂和喷涂器设计难度大，加上简单的液氮室以及调香师检测出秘制酱汁儿成分的时间，我一个人单干的话，设计得20天，丢给工程部制造又得10天……5加20加10，总共得35天才能搞定。”
“太慢了。”柒霖打断他，目光转向艾米丽，“艾米丽，你去帮衬他一把。”然后看向李鸣，“有了艾米丽加入，你最短需要多少天？”
李鸣眼睛一亮，像是瞬间看到了希望，语速都快了：“有艾米丽帮忙的话，我那三个徒弟加上她那边的两个工程师，活儿能平分！设计估计6天就能搞定。”
“细节优化用现成材料，工程部的制造难度也能降下来，速度肯定能提上去。制造的话，算5天吧……5加6加5，总共16天！加入艾米丽的话，最短16天就能完成！”
“行，就这么办。”柒霖点头，语气不容置疑，“明天立即开工。今天已经是工作周期的第三天，你们必须在第19天完成所有任务，第20天，3199收容区的加工车间改造必须全部结束。”
艾米丽和李鸣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保证完成任务！”
一直坐在旁边看戏的冰喻看到事情圆满解决，不禁鼓起掌来：“嗯……听起来倒是圆满解决了，真是令人欣慰啊！\"
但当他看到自己电脑桌面上那半完成的设计图时突然又反应过来“……等等不对啊！那我的设计图怎么办？！我这防御装置和消毒仓、传送带的图纸还没整合呢！”
柒霖看向他，眼神柔和了些：“设计图就用你画好的防御装置那份。工程部的材料已经运到站点了，明天我让他们拿着图纸先安装防御设施。”
他顿了顿，补充道，“你把防御装置、产卵区、传送带和消毒仓的图纸发给李鸣他们，让他们注意机械臂、酱汁涂抹器和液氮室的占地面积，别到时候装不下。”
“ 行\"冰喻回了一句。
“对了。”柒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明天我和你、梦瑶，还有伊云博士要去声学研究室，测试抑制卵的声波频率。李鸣和艾米丽就在办公室设计图纸。不出意外的话，频率今晚就能出来，到时候艾米丽负责声波发射器的设计。”
艾米丽无奈点头答应。“哎，行吧，到时候又得加班喽。”
柒霖看了眼墙上的时钟，指针已经指向晚上十点：“今天天色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艾米丽的产卵区工程部预计在第七天完成制造，到时候我会让他们先存进仓库，等第19天再和流水线一起安装。如果各位没什么问题的话，那就解散。”
研究室的灯光一个个熄灭，电脑主机的嗡鸣渐渐低了下去。
几人沿着长长的地下走廊往宿舍走，脚步声在空旷的通道里回荡。冰冷的白炽灯把影子拉得忽长忽短，直到各自拐进不同的岔路。
很快，宿舍区的灯光也次第暗了下去。在基金会忙碌了一天的人们，终于在柔软的被褥里卸下疲惫，陷入了沉睡。
深埋于地下的3199研究室彻底安静下来，只有天花板上直连记录与信息安全管理部的监控还在低声运转，像在守护着某个未说出口的秘密，等待着明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