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顾二河送出门,江尘正要回去,却听到有人喊了一句:“尘哥儿,那捕头没为难你吧。”
江尘回过头,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家门口已经聚集了十几个村中百姓。
江尘扫了一眼,大都是村中老人,手中还提着锄头、棍棒之类,一副要动手的模样。
为首的,则是村中的陈满仓,远处,张本善几人也在远远看看。
江尘有些不解发问:“满仓叔,你们这是干嘛。”
陈满仓将锄头往地上一砸,胡须一颤:“那些捕快不是来催税吗,你莫要为难,让他来找我们就是,我们这把老骨头,跟他们拼了就是!”
“对!”
“俺们不怕!”
这话说得,好像梁永锋要过来强征赋税一样。
“满仓叔!”江尘走下台阶:“梁捕头确实是来催缴赋税,但已经被我挡回去了,暂时无事了,你们就安心回去吧。”
好容易将几个要跟梁永锋拼了的老头劝回去。
江尘心中也不由嘀咕:“我什么时候有这种威望了?”
看了一眼乡吏命星,的确比往常明亮一些。
“难道是祭山神的事?”江尘心中思忖。
好像那日拜山神时,有几个村中老人都落了泪。
“难怪说国之大事,在祀在戎。”
祭祀并非祭拜神明,更是收拢人心最好的手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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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永锋离开江家,往村口走去,面色逐渐沉下来。
猴四在旁边低声说道:“大哥,我们出来后,一直有人盯着。”
梁永锋一言不发:“驾车。”
看来,破阵弩是别指望找到了。
江尘还和上次一样,答应得极为痛快,却毫无半分诚意,明显是推诿敷衍。
他搬出流匪的事,就是希望‘举义勇’的江尘,真有那么几分义薄云天来。
可惜......看来江尘也只是求名而已,根本没有一丝触动。
至于安民税,梁永锋回头看去,几个躲在屋后窥伺的目光,立刻缩了回去。
不知什么时候,这三山村百姓,竟然以江尘为首,拧成了一股绳。
这种情况下,牵一发而动全身,谈何强征赋税。
那江尘才当了几天里正,到底做了什么,威望已经超过两代里正的陈丰田?
身旁的老吏马修杰。
上次还收了江尘的银子,此刻见到梁永锋面色不快,开口说道:“江二郎还是能干的,这么快就交齐了猎税。”
梁永锋看了一眼这个老吏,没想到他会为江尘说话。
心中记下,面上却依旧客气:“马先生,随我去上岗村吧。”
五名猎户的猎税,将近万钱,确实不算空手而归。
但大头的安民税没收上来,就带这些回去,梁永锋自然没法交代。
而上岗村,没什么背景,还有几家一等户,田产丰厚,就算不能全额收缴,先收一半该是能做到的。
当日,梁永锋带着一班衙役赶到上岗村,村内顿时一片大乱。
一番强征下来,倒真收上了过半的安民税,其余的还暂记欠税,又勒令村里的里正继续催缴,不得遗漏一人。
梁永锋等人离开时,上岗村众人都是一脸哭色,在背后暗暗唾骂。
直到天色渐晚,梁永锋才带着人返回县衙,直奔公廨拜见县尉陈炳。
可惜却扑了个空,转头去了校场,才找到人。
陈炳正看团练教头练兵,表情隐隐有些不满。
梁永锋上前躬身行礼,低声禀道:“禀县尉,今日我带人下去征缴赋税,共收得粟米七十斗,银钱两万六千钱。”
陈炳皱起眉头,语气不满:“怎么这么少?”
梁永锋心中暗骂,就这还是他带着人掏干了上岗村,打伤数个村民征来的。
但其中难处,自是没办法跟陈炳说。只能解释:“长河村有赵员外护持,我不敢动;至于三山村,则有江尘在,我只收了猎税。”
“江尘又如何?”陈炳抬眼追问,“他只是和沈先生有些交情,现在依律纳税,沈先生还能为难不成?”
赵鸿朗到现在都怀疑沈朗的身份,连他也带着几分不确定。
现在索性冷处理,自是不会因此,就放弃三山村的赋税。
梁永锋上前一步,低声开口:“属下去时,江尘正在村中操练民壮,威势惊人。”
陈炳看了一眼正操练的乡勇,不以为意:“现在春耕已过,世道又乱,村里操练民壮,也没什么问题吧。”
“可三山村的村壮,身穿藤甲、各持朴刀,杀声震天......那劲头,比这乡勇都强上不少。”
“要是江尘靠着这些民壮拒缴赋税,恐怕是个麻烦,还望县尉早做准备。”
他不敢得罪江尘,但不影响在陈炳面前上眼药。
陈炳这看了一眼正操练的乡勇:“三山村是什么人负责操练?”
“江尘其父,江有林。”
陈炳略微沉吟:“我记得江尘的父亲江有林,以前好像从过军吧?”
“是。”梁永锋点头:“还立了军功,分了田地。”
陈炳略微思索后开口:“明日你带着募兵令,将江有林征召进城,让其负责操练流民。”
梁永锋短暂愣神后,嘴角不自觉上扬。
把江有林召走,一来能断了江尘的臂助,让他没法再好好操练乡勇;
二来,要是日后真的流匪攻城。
江尘为了他老爹的安全,还得带着三山村的村壮来救援,倒是一举两得啊。
“县尉英明!”
梁永锋由衷赞了一句。
现在他们那边根本抽不出功夫管三山村的事,这一招釜底抽薪,足以让江尘安稳一段时间了。
“下去吧,继续征缴赋税。”陈炳挥挥手,没再把三山村的事放在心上。
梁永锋离去后,陈炳召来了旁边一个年轻小吏:“赵县丞在作甚什么?”
“应该是在公廨处理文书。”
陈炳这才起身,朝着公廨内另一处走去。
没多久,就找到了正坐在公廨内,悠闲品茶的赵鸿朗。
陈炳在其面前安然坐下,开口道:“赵大人好雅兴。”
“陈县尉啊,快来尝尝刚从江都寄过来的新茶。”
陈炳没心思喝茶,开口说道:“赵大人,长河村的安民税,还需要你多上心。”
“安民税啊。”赵鸿朗不以为意:“我过几日会让长河村正准备好,交到县衙来。”
“如此就好。”陈炳这才品了一口茶,茶香于唇齿之间碰撞,比他大哥送来的茶都要好上几分。
放下茶盏,陈炳开口道:“流匪到现在还在南边盘踞,你就一点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