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臣握着茶杯的手指，微不可察地收紧。
他迎着林萱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没有回避，也没有否认。
他甚至还轻轻地笑了一下。
“是。”
一个字，清晰，坦荡，掷地有声。
“我是在追你。”他放下茶杯，身体微微前倾，注视着她，“从我意识到，我期待的不是国坤的未来，而是你的下一句话开始。从我发现，不想再走那条被铺好的路，却想知道你要去哪里开始。”
“林萱，我是在追求你。这个问题，会给你带来困扰吗？”
他的坦诚，远比任何华丽的辞藻和盛大的追求场面，都更让林萱感到震动。
她见过太多男人，或因为她的美貌，或因为她展现出的能力，对她产生兴趣。但他们的追求，总是带着试探、算计和某种目的性。
只有孟宴臣，他用最笨拙，也最真诚的方式，将自己的心意摊开在她面前。
他甚至没有要求她立刻给出答案，只是在确认，他的行为是否会让她不悦。
这份尊重，在这个圈子里，太过难得。
林萱的心，莫名地软了一下。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褪去所有光环，只作为一个男人，认真地向她表达爱慕的孟宴臣，忽然觉得，这张俊朗的脸上，似乎也多了几分可爱。
就在这时，孟宴臣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舒展开，接了起来。
“妈。”
电话那头，是付文樱的声音，温和了许多，不再是那种带着命令和审视的语调。
“宴臣，吃饭了吗？工作别太累了。”
“在吃。”孟宴臣的语气也很平和。
“那就好，要注意身体……”付文樱絮絮叨叨地关心了几句，然后话锋一转，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上次……那位林小姐，她还好吗？”
孟宴臣看了对面的林萱一眼，她正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似乎对这通电话很感兴趣。
“她很好。”
“那就好，那就好……”付文樱像是松了口气，沉默了几秒，才像是下定决心般开口，“你问问她，什么时候有空……我想，请她来家里吃顿饭。”
这番话，让孟宴臣也愣住了。
他没想到，母亲的转变会如此之大。
而林萱，虽然听不清电话那头的内容，但从孟宴臣的神情变化中，也猜到了几分。
她没有说话，只是唇角的弧度，变得更加意味深长。
挂掉电话，孟宴臣的心情有些复杂。
他看着林萱，还没想好怎么转述自己母亲那个惊人的提议，就见林萱伸出手指，轻轻敲了敲桌上的那份“结案报告”。
“孟总的追求方式，我很欣赏。”
她顿了顿，在他骤然亮起的注视下，慢悠悠地补充完后半句。
“不过，想追我，光有诚意可不够。让我看看，国坤集团未来的掌舵人，除了会做报告，还有什么真本事？”
林萱的这句话，像是一道战帖，轻飘飘地落在了孟宴臣面前。
他非但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胸中涌起一股久违的战意和兴奋。
她没有拒绝，也没有立刻接受，而是给了他一个展示自己的机会。
这很“林萱”。
“好。”孟宴臣的唇边漾开一抹真实的笑意，“你想看什么？”
“国坤集团最近不是在竞标城东那块地吗？”林萱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姿态闲适，“我听说，最大的竞争对手是许家和宋家联手？”
孟宴臣的神情严肃了些许。
这件事是国坤近期的重中之重，竞争异常激烈，他没想到林萱连这个都知道。
他没有问她是怎么知道的，而是自然而然地将她纳入了“自己人”的范畴，开始分享他的思路。
“没错。许家有资金，宋家在城建方面有人脉，他们联手，确实是个劲敌。”他不再把她当成一个需要追求的女性，而是当成了一个可以并肩的战友，“我们的优势在于规划方案。我请了国际顶尖的设计团队，打算将那里打造成一个集商业、艺术和生态为一体的新地标。”
他一边说，一边用指尖蘸了茶水，在深色的桌面上画出大致的区域和布局。
他的声音沉稳，条理清晰，眼中闪烁着一种名为“野心”和“抱负”的光芒。
这是林萱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神采。
过去的孟宴臣，是在执行母亲的意志，他做得很好，但那只是一个优秀执行者的完美答卷。
而现在的他，是在描绘自己的蓝图。
林萱静静地听着，时不时提出一两个问题，每一个都切中要害。
“生态概念很好，但初期投入巨大，如何保证资金链的稳定和后期的商业回报率？”
“许家和宋家的联合，必然会在土地价格上和我们死磕，你的心理价位是多少？有没有b计划？”
他们的对话，从淮扬菜的清淡，无缝切换到了百亿项目的激烈博弈。
餐厅里雅致的氛围，仿佛变成了没有硝烟的战场。
孟宴臣越谈越心惊，也越谈越欣赏。
林萱的很多观点，甚至比他团队里那些资深顾问还要刁钻、还要有前瞻性。
她就像一个开了上帝视角的玩家，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他规划中的潜在风险和机会。
这场“晚餐”，不知不觉间，变成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战略研讨会。
直到餐厅经理前来提醒，他们才惊觉已经过了午夜。
“抱歉，聊得太投入，忘了时间。”孟宴臣有些歉意。
“不。”林萱摇摇头，她的眼中也带着几分兴奋，“很有趣。”
这是她第一次，和一个人的思维，能够在同一个频道上如此高速地同频共振。这种智力上的碰撞，比任何甜言蜜语都更让她心动。
就在这时，孟宴臣的特助又打来了电话，语气焦急。
“孟总，不好了！许家那边不知道从哪里泄露了我们的设计概念稿，现在网上已经有水军在带节奏，说我们的方案华而不实，是面子工程！”
孟宴臣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设计稿是最高机密，怎么会泄露？
“先控制舆论，查内鬼。”他冷静地吩咐，“我马上回公司。”
挂了电话，他看向林萱，满脸歉意：“看来今晚……”
“走吧。”林萱已经站了起来，“正好，我也想看看，孟总面对真正的危机时，是什么样子。”
孟宴臣一愣，随即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她没有选择避开，而是选择和他一起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