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的阴冷与腐朽气息,如同粘稠的污渍,即使三人已远离那片贵族长眠之地,仍萦绕不散。他们沿着高镇最阴暗的背街小巷潜行,如同三道紧贴墙根的影子,最终有惊无险地回到了废船坟场那散发着霉烂与铁锈气味的隐蔽船舱。油灯被重新点燃,昏黄的光晕在布满水渍的舱壁上跳动,映照着三张凝重而疲惫的年轻面孔。
霍古巴克的名字像是一块寒冰,投入本就波澜暗涌的心湖,激起的不仅是愤怒,更有刺骨的寒意。那个痴迷于尸体与改造的疯狂医生,其触角竟然伸到了哥亚王国,与布鲁杰姆的残党、“清洁行动”、乃至世界会议的背景纠缠在一起。萨博的处境,因此蒙上了一层更为不祥的阴影。船舱内的空气仿佛凝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们必须知道霍古巴克到底在干什么!他和‘蓝宝石夫人’,和世界政府有什么关系!萨博到底在不在他们手里!”艾斯的声音沙哑,打破了沉寂,他拳头紧握,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怀里的那枚冰冷飞镖硌在胸口,提醒着他地下空间那个神秘的金发黑影,线索纷乱如麻,却都指向更深的黑暗。
“直接找霍古巴克或‘蓝宝石夫人’是自杀。”林克盘膝坐在一个破木箱上,眼神冷静得近乎冷酷,他正在一张捡来的破旧地图上标记着今晚的发现——墓园密室、疑似通道入口、布鲁杰姆残党交接点。“我们需要突破口,一个能让我们从侧面切入,而不是正面撞上铁板的缺口。”
就在这时,路飞橡胶耳朵突然动了动,他正无聊地摆弄着一个从墓园小屋顺手牵羊来的、刻着霍古巴克标志的空玻璃瓶:“喂,林克,你那个会嗡嗡叫的小虫子(指微型电话虫)刚才好像闪了一下光?”
林克一怔,迅速从贴身口袋里取出一个经过改造、只有指甲盖大小的黑色电话虫。果然,它正发出极其微弱、几乎看不见的红色闪光,这是接收到特定频率加密信号的提示。他快速操作了几下,将听筒贴近耳朵,脸色随着倾听逐渐变得凝重。
片刻后,他放下电话虫,看向艾斯和路飞,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是‘鼹鼠’(黑市中间人)发来的加密信息。他说,码头区‘漏水的木桶’酒馆,今晚有个‘知道终点站清理内幕、还见过一个金发小子’的‘老水手’在买醉,吹嘘自己手上有‘大鱼’的消息,开价很高。”
“金发小子?!”艾斯猛地站起,眼中瞬间燃起火焰,“是萨博的消息?”
“百分之百是陷阱。”林克语气斩钉截铁,“时机太巧了。我们刚查到霍古巴克和布鲁杰姆的线索,这边立刻就冒出知情者?‘漏水的木桶’是码头区有名的混乱地带,鱼龙混杂,灭口、绑架的最佳地点。这像是布鲁杰姆那些残党,或者他们背后的人,放出的‘毒饵’,想把我们引出去,一网打尽。”
“那就去啊!”路飞橡胶拳头对撞,橡胶脸上满是兴奋,“把放饵的家伙揪出来,打飞他们!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不行!”艾斯立刻反对,但这次他的反对并非完全否定,“硬闯是下策。但……林克,如果我们知道这是陷阱,能不能……反过来利用它?”
林克看着艾斯眼中闪烁的、混合着愤怒与算计的光芒,嘴角微微勾起一丝极淡的、冰冷的弧度:“将计就计?风险很大,但……值得一试。关键在于,我们要控制节奏,看清下饵的是谁,目标是活捉还是灭口,以及……能否从鱼饵身上,反咬出钓鱼的人。”
计划在压抑的兴奋中迅速成型。基调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但要披上伪装,带上猎枪。
首先,身份伪装。不能再是流浪儿。林克翻出之前准备的、用于应付盘查的几套行头:艾斯扮成脾气暴躁、浑身酒气和鱼腥味的年轻渔夫,用油污遮住标志性的雀斑,戴上一顶破旧的防水帽;路飞则需要收敛橡胶特性,穿上宽大不合身的粗布外套,用围巾遮住半张脸,假装是个有点呆傻的跟班学徒;林克自己则伪装成收海货的小商人,眼神精明,举止谨慎。
其次,装备与接应。武器不能明带,但需贴身藏好。艾斯将几颗特制的、遇撞击会产生浓烟和刺鼻气味的小球(林克用废船材料做的)塞进腰带;路飞橡胶身体本身就是武器,但被要求非不得已不得显露能力;林克则准备了强光贝壳和几枚催眠瓦斯的替代品(刺激性粉末)。约定好紧急情况下的信号和撤离路线,船舱留作最后退路。
最关键的是策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要把虎穴变成自己的主场。林克划出酒馆及周边区域的简图:“我们分头进入。艾斯,你率先进入,扮演醉醺醺打听消息的渔夫,试探‘鱼饵’和周围环境。路飞,你在外面策应,守住后门和主要路口,听到动静或看到信号,就制造混乱,越大越好。我伪装成商人,在酒馆内策应,观察有无伏兵,必要时出手干扰。”
“我们的首要目标,不是那个‘老水手’,而是可能出现的、收网的人。尽量活捉,获取口供。如果情况危急,以撤离为第一要务。”
夜色深沉,咸腥的海风裹挟着码头区特有的喧嚣——醉汉的嚎叫、妓女的笑骂、船只的汽笛、起重机的轰鸣——扑面而来。“漏水的木桶”酒馆就坐落在最杂乱肮脏的码头边缘,木质结构歪歪斜斜,招牌上的木桶图案不断滴着红色的油漆,像永不干涸的血泪。昏黄的灯光从蒙着油污的窗户里透出,里面人影幢幢,喧嚣震天。
艾斯压了压防水帽,带着一身浓烈的鱼腥味和酒气(出发前特意喝了点劣质朗姆酒),摇摇晃晃地推开酒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浑浊的热浪、劣质烟草和酸臭酒精的气味瞬间将他淹没。他眯着眼,目光扫过拥挤嘈杂的大堂:水手、走私贩、妓女、码头工人……各色人等混杂在一起,大声喧哗,赌博斗酒。他在吧台要了杯最便宜的啤酒,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看似醉眼朦胧,实则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快速搜寻着目标。
很快,他就在吧台另一端,看到了那个“老水手”——一个头发花白、满脸褶子、穿着破旧船长服、正唾沫横飞地对身边几个看似感兴趣的人吹嘘的家伙。
“……嘿,你们是没看见!那晚的火光,把天都烧红了!‘清洁队’那帮穿黑衣服的煞星,下手那叫一个狠!但老子当时就在附近卸货,看得真真的!”老水手灌了一口酒,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有个金头发的小子,野得很!带着几个人,愣是从黑衣人手里抢了人出来!往那边跑了……”他胡乱指了个方向。
艾斯的心脏猛地一缩。萨博!他强迫自己冷静,继续听着。
“那小子……啧啧,身手了得,可惜啊……”老水手摇着头,话锋一转,“现在嘛,想知道他后来咋样了?嘿嘿……”他搓了搓手指,意思明确,要钱。
就在这时,林克伪装的小商人也走了进来,找了个离门不远的位置坐下,看似在等人,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全场。他很快发现了几个可疑的身影:两个坐在角落、看似喝酒却眼神锐利、不断扫视门口的壮汉;一个在二楼走廊阴影里靠着的、戴着兜帽的身影;还有那个酒保,递酒的动作过于利落,眼神也时不时瞟向老水手的方向。伏兵果然在。
艾斯深吸一口气,知道该自己上场了。他晃晃悠悠地站起来,端着酒杯,跌跌撞撞地走到老水手那桌,一屁股坐下,大着舌头问道:“老……老哥,你刚说那个金发小子……他,他长啥样?是不是……戴顶帽子?”
老水手被打断,不满地瞪了艾斯一眼,但看到艾斯一副醉鬼模样,又瞥见他随手放在桌上的一枚银币(林克给的诱饵),脸色稍缓:“帽子?好像……是有顶破帽子。怎么,你认识?”
“我……我有个弟弟,也是金头发……”艾斯装出悲痛的样子,“失踪好久了……就是在终点站那边……”他一边套话,一边用眼角余光观察着周围。他发现那两个壮汉似乎交换了一个眼神,身体微微绷紧。二楼的兜帽男,也稍稍调整了姿势。
酒馆里的气氛,在喧嚣的掩护下,暗流涌动。鱼已嗅到饵香,开始试探。而撒网的人,也正在阴影中,悄然收紧手中的绳索。
艾斯与“老水手”的对话在继续,真真假假的信息在交换。林克冷静地评估着局势,计算着动手的最佳时机和方式。路飞在酒馆外的阴影里,橡胶身体蓄势待发,像一张拉满的弓。
悬念,如同酒馆中越来越浓的烟雾,弥漫开来。这场精心布置的“毒饵”陷阱,究竟会钓上怎样的“大鱼”?而主动踏入陷阱的三人,又能否成功反制,撕开阴谋的一角?一切,都将在接下来的混乱中揭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