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离县城，往郊区外公家的方向开
窗外的雪景渐渐稀疏，路边偶尔能看到几户人家，院门口挂着红灯笼，有人正放着鞭炮，“噼里啪啦”的声响透过车窗传进来，带着浓浓的年味
鹿呦呦扒着车窗，看着外面放鞭炮的小孩，突然兴奋地抓住李铮的手，晃了晃
李铮！你看他们放鞭炮！
还记得以前你在老家，带我去炸水坑、炸牛粪吗？当时你把鞭炮扔牛粪里，还炸到我身上了，我还哭了好久呢！
李铮被她晃得胳膊发酸，无奈地抽回手，揉了揉太阳穴
你还好意思说？那时候你哭着找阿姨告状，我被我妈骂了一顿，还罚我洗了一个星期的碗
再说，你都多大了，还想着炸牛粪，能不能注意点形象，大姑娘家的
“形象有什么重要的！”鹿呦呦撅着嘴，往座椅上一靠
“小时候多好玩啊，现在过年都没以前有意思了”
她顿了顿，又凑过来，小声说“那……我们今天回来的时候，偷偷去炸一次好不好？就一次！”
李铮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有点好笑，却还是摇了摇头
“不行，今天要去外公家，回来太晚了，下次再说”
鹿呦呦撇了撇嘴，没再坚持，却还是小声嘀咕“下次下次，你每次都这么说。”
副驾驶上的胡雪莲听到两人的对话，忍不住笑了
你们俩小时候啊，真是不让人省心
小铮，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带呦呦炸牛粪，把人家新买的棉袄都弄脏了，呦呦妈还来找我，我又给人家赔了件新的
李铮尴尬地咳了一声，没接话
以前那些事都是年少无知，不过现在想起来倒是觉得挺好笑
可一想到即将面对的外公家亲戚，他心里的轻松就淡了几分
他想起前世外公去世后的场景
四百多平的楼房拆迁，赔了小一千万
舅舅独占了所有拆迁款，几个阿姨不服，闹到法院，最后每人只分了几万块，几家人彻底撕破脸皮，再也没往来。
当时几个阿姨关于这个事情闹得很大
说都是儿女，为什么他一个儿子就能拿一千万走了
她们几个女儿，什么都拿不到，难道当初老头子老了的时候，她们没有照顾吗
最后闹到法院去了，调解的结果是几个女儿一人分了几万块，最后平息了这件事情
因为这个遗产的事情，几家人闹得很难看，撕破了脸皮，没了往来
那时妈妈坐在家里哭，说“都是一家人，怎么就闹成这样”，李铮看着妈妈的样子，心里满是心疼
看着小时候温馨的家，变得那般市侩的模样
是谁看了都会有些心寒吧
车子开了半小时，终于到了外公家
那是一栋两层的楼房，外墙贴着米黄色的瓷砖，院子里铺着水泥地
几个男人正插着兜聊天，手里夹着烟，烟雾缭绕
李铮先下了车，院子里的男人转过头，和他对视了一眼
那是他的舅舅，比妈妈大五岁，头发已经有些花白，脸上满是皱纹
舅舅盯着李铮看了半天，皱着眉头，像是在回忆什么
“舅舅”
李铮先开口，声音平淡
这几个月，他长了不少个子，气质也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怯生生的少年，舅舅认不出他也正常
舅舅愣了一下，突然恍然大悟，拍了拍大腿
“哎呦！这是小铮吧？你这变化也太大了，我都没认出来！”
他走上前，拍了拍李铮的肩膀，眼神里满是惊讶“比你爸还高了，越来越精神了！”
李铮呵呵笑了笑：“是啊，好久没见了，舅舅您也没变”
这时，李建国和胡雪莲也下了车
胡雪莲穿着一件红色的棉袄，脖子上戴着金项链，手腕上的金手镯在阳光下闪着光
非常的装逼，也是李铮当时买它们的主要原因
院子里的几个姨姨和姨父看到她，眼睛瞬间亮了，纷纷围了过来
“雪莲回来了？”二姨率先开口，目光落在胡雪莲的金手镯上，，琢磨着开口
“你这手镯挺好看啊，得不少钱吧？”
三姨也凑过来，拉着胡雪莲的手，假装看手镯，实则掂量着分量
是啊雪莲，看来你这几年日子过得不错啊，都戴这么粗的金镯子了
以前你可不是这样，连个银镯子都舍不得买
胡雪莲笑了笑，不动声色地抽回手
“都是小铮买的，这孩子现在能赚钱了，非要给我买这些”
姨姨们互相使了个眼色，心里暗暗盘算
李铮家以前多穷啊，连过年送礼都只送腊肉那些不要钱的东西
现在居然能买这么贵的金饰，看来李铮是真的赚了钱
就在这时，鹿呦呦从后排车上下来了
她穿着白色的羽绒服，扎着高马尾，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走到李铮身边，很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姿态亲昵，像个乖巧的小娇妻
院子里的姨父们瞬间看傻了眼
鹿呦呦长得太好看了，皮肤白皙，眼睛又大又亮，笑起来的时候还有两个小梨涡
是那种标准的白月光长相，跟李铮站在一起，简直是郎才女貌
鹿呦呦感受到众人的目光，没有怯场，反而落落大方的，亲昵地靠了靠李铮，小声问
“这些都是你的亲戚吗？我要不要叫人？”
李铮指了指身边的舅舅，又依次指向几个姨父
“这个是我舅舅，这个是二姨夫，那个是三姨夫。”
鹿呦呦挽着李铮的胳膊，对着几人轻轻颔首，声音清甜
“舅舅好，二姨夫好，三姨夫好”
她面带微笑，一看就是有涵养的样子，把几个姨父哄得眉开眼笑。
舅舅尴尬地笑了笑，搓了搓手：“你……你是小铮的女朋友吧？长得真漂亮。”
鹿呦呦没直接回答，只是红着脸，轻轻点了点头，嘴角带着害羞的笑意
鹿呦呦微微点了点头，害羞的笑了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这么害羞的一笑，大家就都懂事
看来这是李铮带着女朋友来走亲戚，准备往结婚那边发展了
李铮其实心里也清楚鹿呦呦的想法，却也没有点破
二姨夫凑过来，拍了拍李铮的肩膀，语气比刚才热络了不少
“小铮啊，你可真有福气，找了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什么时候结婚啊？到时候可得请我们喝喜酒”
“还早呢，我们现在才大一，先处着看看”
李铮笑着说，语气平淡，没给他们过多追问的机会
三姨夫却没打算放过他，话锋一转
听说你们家最近在老家盖了个小别墅？还听说你赚了一百多万？
都是一个小地方的，加上还是亲戚什么的，只要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基本都会知道
李铮也没有瞒着他们什么，承认了这件事情，说自己发了两首歌什么的，然后火了，赚了点钱
很快，李铮写歌赚的钱的事情就被确认了是真的
没办法，毕竟是小县城的人嘛
写歌、卖歌、赚一百万，这几个词语，离他们都有些遥远，更别说组合起来，那就更没见过了
更何况是他们从小就看着不顺眼的那个臭小子
几个亲戚在知道李铮这孩子居然年纪轻轻能赚到几百万，就开始动起来歪心思
李铮心里冷笑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这些亲戚，一旦知道你赚了钱，就会立刻围上来，打探个不停，像是闻到腐尸味的秃鹫，全
要不多跟他巴结两句，要是能从他手里搞点钱出来也是好的啊
但是李铮很干脆的，直接说自己虽然是赚了几百万，但是那些钱全部拿去建家里的别墅了，花了八十多万，还剩下十多万的样子
他故意提起“婚房”和“差钱”，就是想看看这些亲戚的反应
果然，几个姨父和姨姨互相递了个眼神，眼神里闪过一丝算计
他们原本还想着找李铮借点钱，现在听到李铮也差钱，心里的算盘就打不下去了
李铮接着说，准备和呦呦一起凑点钱在星城买一套房子当婚房，还差点钱，想要找人借点
鹿呦呦听到“婚房”两个字，脸瞬间红透了
他说后短短的几秒内，她在心里偷偷幻想好了她们的一声
她和李铮毕业回了星城，住在买的小房子里，一起做饭、一起看电视、一起养一只小狗，几年后生了一个小宝宝，一家人开开心心的……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扭了扭身子，嘴角翘起一个甜蜜的笑容
李铮用胳膊肘轻轻怼了怼她，示意她配合：“是吧，呦呦？我们现在还差几万块呢”
鹿呦呦反应过来，赶紧点头，声音小小的，带着点害羞
“对……对啊，叔叔，我们已经看好房子了，就是……就是还差一点钱”
她说着，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脸红的跟蒸汽机一样，声音都听不见了
李铮看着她这副不争气的样子，嘴角抽了抽，干脆自己开口，看向舅舅，搓了搓手
“舅舅，听说你们家最近在电视口那边做小生意，没少赚钱啊？我这边还差个三万五万的，您能不能支援支援我？以后我赚钱了，肯定还您”
他这话一出，院子里瞬间安静了
李铮以前也是老油条了，对于这种穷人乍富，被几个不良亲戚围着借钱的桥段也不是没听过
李铮直接提前开口，说他们的话，让他们无话可说
舅舅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手不自觉地插进兜里，眼神躲闪，半天没说话
他原本还想着李铮现在发达了，找他借点钱，薅点羊毛
没想到李铮这小子几年没怎么看到了，变得这么精了
居然先开口向他借钱，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尴尬了半天，舅舅才咳嗽了一声，找了个借口
“啊……那个，我去看看你姨姨她们，也不知道饭做好了没有”
说完，赶紧转身往屋里走
其他几个姨父也赶紧找借口散开，有的说“去看看外公”，有的说“去帮着洗菜”
刚才还热络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李铮看着他们的背影，心里冷笑
想找他借钱？门都没有
这些亲戚，以前看他们家穷，就冷嘲热讽
现在看到他们家好了，就想占便宜，哪有这么好的事。
进了屋，客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外公外婆坐在主位上，外公手里拿着收音机，正在听花鼓戏
外婆则在择菜，看到他们进来，赶紧放下手里的菜，笑着迎上来
“小铮来了？快坐快坐，外面冷不冷？”
“外婆，不冷”李铮走过去，帮外婆搬了个凳子“您身体还好吗？”
“好，好，就是耳朵有点背了”外婆笑着说，眼神落在鹿呦呦身上，“这个小姑娘是……”
“外婆，这是我的朋友，鹿呦呦。”李铮介绍道。
鹿呦呦赶紧上前，甜甜地喊了声：“外婆好，外公好”
外婆笑得眼睛都眯了，拉着鹿呦呦的手，不停夸赞：“长得真漂亮，又懂事，小铮有福气了。”
几个姨姨也坐在客厅里，她们都烫着自认为时髦的卷发，头发染成了黄色，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底，试图掩饰岁月留下的苍老
二姨穿着一件黑色的皮衣，手里拿着一个名牌包，看着像是一个在小饰品商场买的仿冒货，
“小铮啊，你现在写歌能赚这么多钱，可真厉害”二姨率先开口，有些羡慕
“我家儿子要是有你一半本事，我就不用这么操心了。他现在在工厂上班，一个月才一千多块，连自己都养不活”
三姨也叹了口气“可不是嘛，我家女儿去年刚毕业，找了个文员的工作，一个月才两千多，还经常加班”
李铮听着她们的话，心里清楚，她们看似在抱怨，实则是在试探，想看看他能不能帮衬自家孩子
他没接话，只是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胡雪莲看出了她们的心思，赶紧打圆场
孩子们都有自己的路，慢慢来吧
小铮也就是运气好，刚好写的歌火了，不然也赚不了这么多钱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啊”二姨笑着说，眼神却还是落在李铮身上
“小铮啊，你以后要是有机会，能不能帮衬帮衬你表哥？他在工厂上班太辛苦了，你要是能给他找个轻松点的工作，姨姨肯定记你的好”
李铮放下茶杯，语气平淡：“二姨，我写歌也是运气好才赚到钱，现在写了几首歌都卖不掉，自己现在饭也吃不起”
二姨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却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拿起桌上的瓜子，慢慢嗑着，气氛又变得尴尬起来
李铮看着她们的样子，心里了然
这些姨姨，看似过得风光，其实没少吃苦
二姨家的儿子没本事，她天天要为儿子的工作操心，三姨家的女儿工资低，她还要贴补女儿，大姨更是离婚后一个人带着孩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她们以前喜欢讥讽妈妈，其实不过是自己的生活过得不如意，心里憋着气，只能拿别人当出气筒
真正日子过得好的人，心里很平和，怎么可能有心情去挑别人的刺
外婆端着一盘水果过来，放在桌上：“吃水果，吃水果，都是刚买的，新鲜得很”
她看了看几个女儿，又看了看李铮，笑着说
“一家人聚在一起不容易，别总说那些不开心的，多聊聊开心的事”
鹿呦呦拿起一个苹果，递给外婆：“外婆，您吃苹果”，又拿起一个递给外公“外公，您也吃。”
外婆笑得更开心了，拉着鹿呦呦的手，絮絮叨叨地问她家里的情况，问她和李铮是怎么认识的
鹿呦呦说，妈妈是老师，爸爸是干工程的，自己和李铮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听鹿呦呦这么一说，外婆更开心了
青梅竹马，家庭条件还不错，人还长得漂亮，这简直就是完美的儿媳妇模板啊
李铮的外婆拉着鹿呦呦连连称赞说，好啊，好啊，说激动了，要给鹿呦呦红包，被胡雪莲给拦下来了，要给也是她给，哪用得着她妈妈来费着功夫，说，妈，你坐吧，呦呦的红包我给过了
李铮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虽然这些亲戚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以前受过不少冷眼，但是过年聚在一起，图的就是个热闹
只要他们少说两句，不打他的主意，他也懒得跟他们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