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早春，晨雾还没散尽，柳家宅院的白墙黛瓦就浸在一片湿润的绿意里。
霍锦站在廊下，看着院角那株刚抽芽的玉兰，指尖还残留着生辰时外祖父柳鸿儒赠的那柄短剑的凉意——剑鞘是乌木做的，刻着细密的缠枝莲纹，是将军府祖传的样式，外祖父说“女孩子家在外，总得有件称手的兵器傍身”。
“小姐，将军府的马车到了！”云珠提着个绣着灵草图案的布包跑进来，脸上带着几分雀跃，又藏着些许不舍，“温大娘已经把您的衣物和药箱都搬上车了，小宇还在院子里练您教的扎马步呢，说到了京城，要保护好姐姐。”
霍锦忍不住笑了，走到院门口，果然看到个小小的身影扎在晨光里，脊背挺得笔直，小脸绷着，像棵倔强的小树苗。
温小宇见她出来，立刻收了势，跑到她面前，仰着头递上个用红绳系着的小布偶：“霍姐姐，这个是的平安娃娃，里面塞了灵草，你带着它，路上就不会遇到坏人了。”
布偶的针脚歪歪扭扭，眼睛是用黑豆缝的，却透着一股憨态可掬的真诚。
霍锦接过，摸了摸他的头：“好，姐姐收下了。到了京城，你要好好学武，也要跟着我认药材，可不能偷懒。”
“我不会偷懒的！”温小宇用力点头，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这时，外祖父柳鸿儒和外祖母柳沈氏相携着从屋里出来。柳鸿儒穿着件月白色的长衫，手里拿着一卷泛黄的书册，递给姜清鸢：“这是你母亲当年在柳家时读的医书，里面有她画的草药图谱，或许对你有用。
京城不比江南，人心复杂，遇事多思量，别像你母亲当年那样，性子太急。”
霍锦接过书册，指尖触到扉页上母亲柳寒烟娟秀的字迹，心里一暖，又有些发酸。
她知道，外祖父是担心她卷入京城的纷争，毕竟母亲当年嫁给父亲霍宴时，就曾因将军府与皇室的矛盾受了不少委屈。
“外祖父放心，锦儿知道分寸。”她屈膝行礼，语气郑重，“等京城的事了了，我就带二哥回来探望您和外祖母。”
柳沈氏拉着她的手，眼眶有些发红，手里还拿着件刚缝好的披风，是用江南特产的云锦做的，绣着淡淡的寒梅：“这披风挡风，京城比江南冷，你可别忘了穿。
府里的三位老嬷嬷，是当年你母亲嫁去将军府时，我给她选的陪房，都是忠心可靠的，有什么事，尽管找她们商量。”
霍锦接过披风，感受着布料的柔软，鼻尖萦绕着外祖母身上熟悉的艾草香，心里泛起一阵酸涩。
她知道，这次离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江南的安稳，终究是要暂时放下了。
“走吧，别让车夫等急了。”柳鸿儒拍了拍她的肩，语气里带着不舍，却依旧保持着长者的沉稳，“记住，无论在京城遇到什么，柳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霍锦点点头，转身踏上马车。温小宇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云珠扶着外祖母，看着马车缓缓驶出宅院，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抹了抹眼角的泪。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锦垫，角落里放着霍锦的药箱和空间里取出来的灵草种子。她刚坐下，车帘就被掀开，石默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手里拿着张折叠整齐的羊皮纸，压低声音道：“小姐，这是将军府的人脉图，我已经让人核对过了。
府里的张嬷嬷、李嬷嬷、赵嬷嬷，都是夫人心腹，当年夫人离开将军府时，特意嘱咐她们照看好西跨院；西跨院是您小时候住的地方，我已经让人提前打扫干净了，里面的陈设都没动，您住进去会习惯些。”
霍锦接过人脉图，展开一看，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笔标注着将军府的院落分布和人员关系——红色标注的是可靠之人，蓝色是需留意的，黑色则是近两年新入府的，还没摸清底细。
西跨院的位置被画了个小小的圈，旁边注着“有密道通往后门”，显然是石默特意为她准备的退路。
“辛苦你了。”霍锦将人脉图收好，又问，“京城最近的局势怎么样？萧景渊和闲王那边，有什么新动静？”
“萧景渊还被禁足在府里，却没安分，暗中让黑煞门的人联络南楚巫医，似在筹备祭天仪式的后续；闲王最近拉拢了不少禁军将领，宫里的眼线说，他常在皇帝面前提及将军府手握兵权，需加以制衡，怕是想对将军府下手。”
石默的声音压得更低，“还有，太子那边传来消息，说皇陵的星纹阵最近异动频繁，似有外人闯入，怀疑是萧景渊的人在打探神器的下落。”
霍锦心里一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里的平安娃娃。
看来，她还没到京城，各方势力就已经开始布局，将军府夹在中间，处境愈发艰难。
而皇陵的星纹阵异动，多半和她空间里那枚神秘的神器（芯片）残片有关，萧景渊若是找到神器，后果不堪设想。
“你先回去吧，告诉天机阁的眼线，密切盯着萧景渊和闲王的动向，有任何消息，随时传信给我。”
霍锦叮嘱道，“回春堂那边，让温大娘多费心，若是遇到麻烦，就找惊鸿阁的苏轻晚帮忙。”
石默点头应下，转身消失在巷弄里。马车缓缓驶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咯吱”的声响，像是在告别江南的安稳。
霍锦掀开窗帘，看着熟悉的街景渐渐后退——巷口卖豆腐的王婶还在吆喝，药铺的掌柜正往门口摆药材，孩童们在街头追逐嬉闹，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小姐，您别担心，咱们有药囊（空间）里的灵泉水和丹药，还有您的武功，到了京城，肯定能应付得来。”
云珠见她神色凝重，轻声安慰道，又从布包里拿出块桂花糕，“这是温大娘给您做的，您尝尝，还是您喜欢的那个味道。”
霍锦接过桂花糕，咬了一口，清甜的香气在舌尖散开，带着江南特有的软糯。
她知道，云珠是想让她宽心，可京城的风浪，远不是几块桂花糕就能化解的。
她看向坐在对面的温小宇，小家伙正好奇地扒着窗帘，看着外面的景色，眼里满是对未知的憧憬，却不知道前路的凶险。
“小宇，到了京城，不能像在江南这样调皮，要乖乖跟着云珠姐姐，不许乱跑，知道吗？”
霍锦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
“我知道啦！”温小宇用力点头，从怀里掏出个小药包，“这是我自己晒的灵草干，霍姐姐说过，这个能驱虫，我带了好多，分给姐姐和云珠姐姐。”
看着孩子们纯真的模样，霍锦心里的沉重减轻了些。
她靠在车壁上，闭上眼睛，意识沉入空间——药园里的灵草长势正好，地图室的北凉全图上，京城区域的红点依旧闪烁，皇陵处的银色光点若隐若现，像个未解的谜团。
她知道，这次赴京，不仅要护住二哥和将军府，还要查清神器的真相，解开“天命者”的谜团，而这一切，都要从将军府的西跨院开始。
马车驶离青溪镇，江南的景色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宽阔的官道。
霍锦睁开眼，望着窗外疾驰而过的树木，手里紧紧攥着外祖父给的医书和母亲的草药图谱。她知道，从踏上马车的这一刻起，她就不再是江南回春堂那个只需治病救人的小神医，而是要在京城的权谋漩涡中，为自己、为家人、为将军府，杀出一条生路。
只是她不知道，马车后不远处，跟着一辆不起眼的黑马车，车里坐着个穿黑衣的人，手里拿着个画像，正是霍锦的模样。
那人对着画像看了一眼，又看向马车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阴笑，从怀里摸出个传信蛊，低声道：“目标已启程赴京，按计划行事。”
蛊虫发出“嘶嘶”的声响，振翅飞向远方，消失在天际。
马车继续前行，朝着京城的方向，带着江南的水汽和暖意，也带着即将到来的风雨和挑战。
霍锦望着前方蜿蜒的官道，心里清楚，从她踏出江南的那一刻开始，京城的漩涡她就无处可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