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那怪物成形的预兆化为现实！
陆昭的左眼彻底失控，一道刺目的银光冲天而起，仿佛要将这暗沉的宫殿穹顶都捅出一个窟窿。
他体内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洪水，被那枚诡异的晶石之眼疯狂抽吸，尽数涌向血凰鼎！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甜腥气，那是能量高度凝聚后，连空间都开始扭曲的征兆。
苏晚竹心头警铃大作殷红中带着一丝诡异紫黑的毒血立刻涌出，她看也不看，用尽全身力气，将挣扎的陆昭死死按在冰冷的地面上，带血的手指在他光洁的额头疾速划动。
一笔，一划，一道复杂而古奥的封印符文正在形成。
“呃啊——！”灼热的刺痛从额头传来，仿佛被烙铁烫上一般，瞬间点燃了陆昭混乱的神经。
那是苏晚竹的毒血，至阴至毒，此刻却像一道净化的烈焰，与他体内那股狂暴的晶化之力悍然相撞。
两种极致的力量在他体内冲撞，带来的痛苦是撕裂灵魂级别的！
他本能地爆发出巨大的力量，试图挣脱这让他痛不欲生的钳制。
苏晚竹闷哼一声，只觉得双臂快要被那股蛮力生生折断，但她眼神中的决绝没有半分动摇，反而用上了自己的体重，死死压住他，指尖的动作更快了！
“蠢货！你这是在害他！”一旁的黑刃发出一声夹杂着绝望与嘲讽的狞笑，“晶化之力一旦与你的毒血相融，只会加速扩散！他会变成一具没有思想、没有灵魂，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你亲手造就了一个真正的怪物！”
苏晚竹充耳不闻，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陆昭痛苦的脸庞和指下即将完成的符文。
黑刃的话语像毒蛇，钻入陆昭混乱的意识中，让他挣扎得更加剧烈。
苏晚竹知道，她必须让他安静下来。
她猛地抬头，对上他那只尚存清明的右眼，眼神坚定而灼热。
她无法说话，喉咙早已被毁，但她飞快地用空着的那只手比划了一个简单的手势。
那是一个他们之间才懂的暗号，代表着绝对的信任。
信任我。
陆昭的动作猛地一滞。
他看到了她眼中的孤注一掷，看到了她苍白嘴唇上自己咬出的血痕，更看到了那个手势。
一瞬间，所有的狂暴、痛苦和疑虑仿佛都被这无声的承诺抚平。
他缓缓闭上了双眼，放弃了所有抵抗，将自己的性命与灵魂，全然交到了这个不能言语的女子手中。
就在此时，那被削去双臂的血凰祭司，竟如回光返照般从地上撑起了残躯。
他用尽最后一丝生命力，将断臂指向陆昭，发出了最恶毒的诅咒：“以我之血肉，祭我之神明……你的灵魂……终将归于血凰！”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像是被风化的沙雕，从脚开始寸寸化作飞灰，随风飘散，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嗡——！”
仿佛是响应祭司的献祭，又仿佛是失去了最后的主人，那悬浮在半空的血凰鼎发出一声穿金裂石的悲鸣。
鼎身之上，那蛛网般的血色裂纹瞬间遍布全身。
下一秒，轰然炸裂！
毁天灭地般的能量冲击波横扫而出，将整个宫殿的陈设尽数碾为齑粉！
苏晚竹被这股气浪掀得一个趔趄，但她死死护住陆昭，趁着晶化之力源头被毁、能量出现瞬息停滞的刹那，将最后一滴、也是最精纯的一滴心头毒血，精准无比地打入了陆昭那只已经化为晶石的左眼之中！
“滋啦——”
一声轻响，仿佛滚油泼入寒冰。
那疯狂蔓延的晶化之势，在即将吞噬他最后一丝神智的瞬间，戛然而止。
银光尽敛，狂暴的能量潮汐如退潮般平息下来。
成功了……
苏晚竹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一股彻骨的虚弱感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
过度消耗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几乎要就此昏厥过去。
陆昭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右眼，漆黑深邃，清澈如初，一如那个运筹帷幄的定北王。
而他的左眼，却变成了一枚彻底的、宛如艺术品般完美的半透明晶石，瞳孔深处，仿佛有星河流转，诡异而华美。
他没死，也没有变成怪物。
一旁的黑刃呆呆地看着这一幕，又看了看化为飞灰的祭司和满地碎片的血凰鼎，眼中最后的光彩彻底熄灭了。
他喃喃自语：“我不愿……再看前朝覆灭一次……”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黑刃，横于颈前。
手起刀落，没有半分迟疑。
鲜血喷涌而出，他高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在那生命的最后一刻，他饱经风霜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丝解脱的微笑。
宫殿内，死寂一片。
苏晚竹望着这满地狼藉，望着死去的黑刃和祭司消散的地方，终于再也撑不住，浑身一软，瘫坐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一只温热的手掌及时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陆昭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却异常沉稳：“你做到了。”
他没有问任何问题，只是用一种全然的信赖与感激的目光看着她。
他抬起左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她依旧红肿、无法发声的喉咙，动作轻柔得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
“以后我说话，你听就好。”
他的话语，是一个承诺，也是一种宣告。
苏晚竹虚弱地抬起头，对上他温柔的目光，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然后艰难地比划出了两个字。
谢谢。
然而，这份来之不易的宁静并未持续太久。
殿外，由远及近，传来了一阵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踩在宫殿前的石阶上，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跳上，带着一股皇权特有的、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那是皇帝身边最亲信的宦官，统领着内廷最精锐的卫队。
他们是来收拾残局，还是早已知晓了一切？
这突如其来的平静，究竟是风波的结束，还是另一场更大风暴的开始？
苏晚竹的心，再一次沉入了谷底。
她强撑着站起身，扶住了身形同样有些摇晃的陆昭，两人并肩而立，望向那扇洞开的、黑暗的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