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腿王的破屋子里，油灯的光晕将每个人的脸都照得有些模糊。
枫无赦的手指重重地按在地图上“醉仙楼”三个字上，那股狠劲，仿佛要将木头桌面戳穿。
“好！好一个秦大将军！”苍浩的兴奋劲还没过去，又灌了一大口酒，脸颊泛着红光，“这一巴掌扇在六皇子脸上，肯定又响又亮！痛快！”
“是痛快。”苍子文坐在角落里，冷静地给众人泼了盆冷水，“可这一巴掌，也把我们推到了风口浪尖。六皇子吃了这么大的亏，他现在肯定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会不计后果地报复。岚师妹在将军府是安全了，可我们呢？”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冷却下来。
确实，秦苍的庇护，只给了岚砚秋一个人。
对于躲在阴沟里的他们来说，处境反而更加危险。
六皇子找不到秦苍的麻烦，这笔账，自然会变本加厉地算在枫无赦头上。
“子文说得对。”枫无赦收回手，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盾牌是有了，但它只能护住我们一个人。我们不能总指望秦大将军替我们出头，那不现实，也只会消耗掉他为数不多的耐心。”
他看向林渊，眼中带着询问：“林渊，你刚才说，轮到我们出招了。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秦苍和六哥，反而是我们行动的最好时机。”
林渊点了点头，目光也落在了地图的“醉仙楼”上：“殿下的意思是，我们从这里开始？”
“对。”枫无赦的眼神变得深邃，“醉仙楼，是帝都最大的销金窟，日进斗金。表面上，它的老板是个八面玲珑的富商，但根据我之前的调查，这里面的水很深，帝都里三教九流、各方势力的情报，都会在这里汇集、交易。”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而且，我的人曾经在这里，察觉到过幽魂殿的气息。”
“幽魂殿？”江篱托着下巴，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好奇，“他们也喜欢逛这种地方？”
“他们不是去消遣的。”枫无赦摇了摇头，“幽魂殿行事，向来与利益挂钩。要么是为了钱财，要么是为了情报，要么……是为了杀人。醉仙楼鱼龙混杂，是最好的交易场所，也是最好的藏身之地。我怀疑，幽魂殿在帝都的据点，甚至可能就设在醉仙楼的内部，或者说，醉仙楼本身，就是他们的一处产业。”
这个猜测很大胆，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去查，不就是自投罗网？”苍浩皱起了眉头。
“不。”林渊开口道，“正因为它可能是幽魂殿的据点，我们才更要去。六皇子能用秦苍来试探殿下的底牌，殿下为什么不能用幽魂殿，来撕开六皇子的假面？我们现在最缺的，就是六皇子和幽魂殿勾结的直接证据。”
“没错。”枫无赦赞同道，“六哥做事滴水不漏，想从他身上找到破绽，难如登天。但幽魂殿不同，他们是见不得光的影子，只要我们能抓住一两个活口，顺藤摸瓜，不怕挖不出东西来。”
计划就这么定了下来。
夜探醉仙楼。
考虑到行动的隐蔽性和危险性，最终决定由身手最灵活、感知最敏锐的林渊和江篱，以及对帝都地形最熟悉的苍浩三人前往。
枫无赦和苍子文则留在据点，负责接应和分析情报。
……
是夜，华灯初上。
天乾城的夜晚，褪去了白日的肃杀，展现出另一番繁华靡丽的景象。朱雀大街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而整条大街最耀眼夺目的所在，无疑便是醉仙楼。
这是一座高达七层的巨大楼阁，飞檐斗拱，雕梁画栋，通体由名贵的金丝楠木建成。
每一层都挂满了晶莹剔透的琉璃灯，将整座楼照得如同白昼，远远望去，仿佛一座燃烧的黄金塔。
楼内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混杂着酒酣耳热的笑骂和莺莺燕燕的娇笑，奢靡的气息隔着几条街都能闻到。
林渊、江篱和苍浩三人换上了一身普通的衣服，混在人群中，看着眼前这座纸醉金迷的巨塔。
“他娘的，六皇子在外面把老百姓往死里逼，他手底下的人倒是在这里快活。”苍浩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看着那些进进出出的达官贵人，“这酒气里都透着一股人血的腥味。”
“少说两句，我们是来办正事的。”林渊提醒道。
“怎么办？直接打进去？”苍浩摩拳擦掌。
“我们是来找线索，不是来砸场子的。”江篱白了他一眼，然后从怀里掏出三块小木牌，递给他们，“这是我白天去黑市买的，醉仙楼三楼以下雅间的通行牌，花了我不少钱呢。”
林渊接过木牌，入手温润，上面刻着一个“仙”字，做工颇为精致。
他不得不佩服江篱的准备工作，这姑娘平时看着呆呆的，关键时刻却总能拿出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三人凭着木牌，顺利地进入了醉仙楼。
一进门，一股混合着酒气、香粉气和食物香气的热浪便扑面而来。
大堂里人头攒动，喧闹无比。
中央的高台上，几个身着薄纱的舞女正随着靡靡之音扭动着腰肢，引得下方的酒客们阵阵喝彩。
“这地方可真够乱的。”苍浩的眼睛都看直了。
“别看了，上楼。”林渊拉了他一把。
他们沿着楼梯一路向上，二楼是赌坊，骰子声、叫骂声震耳欲聋。
三楼则是雅间，环境清静了不少，走廊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一个个房间门口都站着貌美的侍女。
三人找了一个靠窗的空雅间坐下。
“接下来怎么办？”苍浩给自己倒了杯茶，一口喝干，咂咂嘴，一脸嫌弃，“还没我的酒好喝。”
“分头行动。”林渊压低声音，“苍大叔，你对这里熟，去下面转转，听听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江篱，你和我一起，看看能不能找到幽魂殿留下的痕迹。”
“行。”苍浩点点头，起身便下了楼。
雅间里只剩下林渊和江篱两人。
“你打算怎么找？”江篱好奇地问。
林渊没有回答，他闭上眼睛，凡尘眼悄然发动。
瞬间，整个世界在他眼中变得不一样了。
空气中飞舞的尘埃，远处客人的呼吸，甚至连木头纹理的走向，都变得清晰无比。
他开始仔细扫描整个三楼的能量流动。
酒客们身上驳杂的气息，侍女们微弱的灵力波动，还有各种食物和酒水散发出的热量……无数信息涌入他的脑海。
但是，他没有感受到任何与幽魂殿相似的阴寒之气。
“怎么样？”江篱看到他睁开眼，连忙问道。
林渊摇了摇头：“三楼很干净，没有任何异常。”
“那我们再往上看看？”
“上面是四楼，是贵宾区，没有专门的令牌上不去。”林渊皱了皱眉。
“令牌我有办法。”江篱神秘一笑，她走到门口，叫来一个侍女，低声说了几句话，又塞给她一小锭银子。
那侍女眼睛一亮，看了一眼江篱，又看了看林渊，露出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转身便走了。
不一会儿，那侍女便回来了，手里拿着两块黑色的玉牌。
“两位贵客，这是四楼的通行令牌。管事说了，今晚四楼天字号房的客人临时有事没来，两位可以去那里。”
“多谢。”江篱接过玉牌。
林渊看着江篱，心里有些纳闷，这姑娘的门路也太野了，连醉仙楼的管事都能搞定。
两人拿着玉牌，顺利地登上了四楼。
四楼的奢华程度又上了一个台阶，不仅更加安静，连空气中都飘着一股名贵熏香的味道。
这里的侍卫也多了起来，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都是内家高手。
他们走进天字号房，里面的布置更是极尽奢华。
林渊再次发动凡尘眼，这一次，他终于有了发现。
在房间角落的一个香炉里，他看到了一些燃烧剩下的灰烬。
大部分灰烬都是正常的熏香所留，但其中，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灰黑色的能量残留。
那股气息，阴冷、死寂，和他在霜月古国遗迹中感受到的鬼帝气息，以及后来遇到的幽魂殿之人的气息，如出一辙！
“找到了。”林渊走到香炉边，用手指捻起一点灰烬。
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指尖传来。
“这是……”江篱也凑了过来，她看着那点灰烬，秀眉紧蹙，“是‘蚀骨香’的残渣。这是幽魂殿用来联络和修炼的一种毒香，对活人有很强的侵蚀作用。”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一个穿着华贵，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两个气息沉稳的护卫。
“两位，实在不好意思。”那管家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但眼神却很冷，“我们老板想请两位过去喝杯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