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珠想着，等明天事情结束，要送两人去乡下，是该来一顿‘最后的晚餐’。
否则要是坚持不住累了病了，还得倒搭钱，那可不划算。
随即没说什么，而是转身朝饭店走去。
沈明远和沈明婷相互对视，一脸惊喜，果然，大姐还是那个大姐，见不得他们受苦。
两人一扫之前的颓废，脚步轻快地跟上去。
当下的国营饭店若是放到现代，绝对是好评如潮，真材实料，物美价廉，任何一道菜拿出来都是特色菜品。
关键没有一点科技与狠活，纯纯靠手艺出圈。
这时候但凡能当上大厨的人，完全是手底下见真章，唯一不好的只剩下服务态度差。
据说每条警示标语的背后都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
看着墙上醒目的六个大字‘不许打骂顾客’，对比后世尊崇‘顾客如上帝’的服务理念。
沈明珠算是真切领教到集体时代下卖方市场的豪横。
“吃啥？”前台是个长脸微胖的姑娘，梳着个辫子垂在胸前，带搭不理的问道。
沈明珠看了眼旁边小黑板，用粉笔手写的今日特供，还剩下红烧排骨和大蒜炒猪肝没被擦掉。
巧了不是，正好她需要补补血。
“这两个都要，再加一份小白菜油豆腐粉丝汤，和三碗米饭。”
“米饭六分钱一碗，加三两粮票。”
听到服务员的话，沈明珠一愣，得，忘了这茬，光带钱出来，没拿票。
“不用了，换馒头吧。”
“排骨、猪肝各八毛，汤五毛，馒头五分一个，要几个？”
“八个。”
“一共两块五，找地方坐，别挡道，好了会喊你，后面的....”
沈明珠没介意对方态度，而是沉浸在眼下的物价，只觉得简直不要太便宜。
再一回头，她暗自挑眉，那对兄妹俩早已跟没事儿人似的安稳坐着，瞅那样子一看就是习以为常的动作。
等她走过去，沈明婷急切地问道“大姐，你都点啥了？”
听到沈明珠说的菜名，她开心道“哇，都是我爱吃的。”
两人此时显然以为‘雨过天晴’。
沈明珠直接戳破他们的幻想，面无表情道“是吗？我真不知道你爱吃，点这个只是因为我之前受伤失血过多；
需要补一补，没人在乎我的死活，我不得自己心疼自己，否则等哪天死了都不知道是谁害的。”
对面二人的表情霎时间怔住，有些不知所措。
他们好似才注意到沈明珠头上那晃眼的纱布，沈明远面带愧疚道“大姐，你的伤没事吧？”
“死不了。”
沈明婷红了眼眶，再次道歉“大姐，我们真不知道大伯会做出那样的事，如果知道，我们绝对不会......”
“好了。”沈明珠不等她说完就不耐烦道“表忠心的话别说了，你觉得等人死了再忏悔有意义吗？”
沈明远言辞恳切道“大姐，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但希望你能给我们一次改正的机会，只要你能消气，让我们做什么都可以。”
沈明珠扫了两人一眼，莫名道“话，谁都会说。事，能不能做到就另当别论，放心，总会有你们证明的时候，菜好了，去端吧。”
不得不说，刚出锅的味道就是香。
排骨色泽鲜明如琥珀，肉质紧实入味，猪肝处理的一点腥气都没有，火候也是把握的刚刚好，香气扑鼻。
最惊艳的当属粉丝汤，真的应了那句‘最顶级的味道往往只需要最简单的食材’。
油豆腐综合了小白菜的寡淡，零星点缀的虾皮提高了汤的鲜美，真真是鲜掉眉毛。
可惜没有大众点评，不然高低超五星好评。
由于前几年闹饥荒，加上物资紧缺，原主自己非常节省，总是说不饿不饿，渐渐养成小鸟胃，瘦得皮包骨。
以至于沈明珠现在吃不了多少就饱了，桌上的菜还剩一大半。
沈明远和沈明婷吃饭时，并没有夹肉，只拿馒头沾着肉汤。
一直等到沈明珠放下筷子，才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等他们回到大杂院，刚一现身，就被众人围住嘘寒问暖。
很多人难受时，假如是独自承担，或许忍一忍就能自我消化。
但要是被人关心，可能对方不经意的一句话便会让情绪破防。
沈明远和沈明婷眼下就是如此，面对大家的问候，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于婶子留意到明珠独自离去，转头便责怪道“两个没心肝的家伙，你们大姐就差把你俩捧手心里供着，你们倒好，竟然帮着外人算计她，真是不像话。”
院子里其他人附和道“是啊，这次可把你们大姐伤的不轻，现在她完全是变了个人，你们可得有心理准备。”
有人反驳道“我看这样挺好。长辈长辈指望不上，最疼爱的弟弟妹妹还不听话，她再不改变，得让人欺负死。”
听到大家的话，沈明远回忆起大姐的冷淡是有些不寻常。
以往大姐再生气也不会说出那么尖锐的话，如今却.......
越想越不安，连忙问道“会不会是伤的太重，没养好留下什么后遗症？是不是得去市医院看看？”
于婶子叹了一口气说道“傻小子，医院只能治疗外伤，心里面的伤可治不了。”
沈明婷擦了擦眼泪说道“我们和大姐道歉，可是，可是她不理我们，呜呜.....”
于婶子语重心长地对他们说“你们大姐可是在鬼门关转了一圈，生气不应该吗？你们俩眼瞅到成家的年龄；
该懂事了。明珠总是心疼你们没了妈，可又有谁心疼她？成天不是要照顾你们，就是要应付打秋风的亲戚；
你们是不是忘了，她也才十八岁。你们不帮她分担，至少别添乱，咱就说这次的事，沈家为个工作都敢下死手；
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明珠这是运气好，被人救了，要是真出事，你们哭都来不及。”
其他人也帮忙劝“你们啊，长点心，上午你爷爷他们还过来呢，那架势不像是道歉，倒像是谁欠他们钱；
还有你们那个小叔，打着还钱的名头，恨不得让所有人都听见，为啥？还不是希望招来几个小毛贼让明珠倒霉，他好捡乐子，真当我们看不出来.......”
沈明婷闻言疑惑道“还什么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