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陨的身影自“铁壁三号”前线消失，重新出现在星辰殿堂那暗灰色的王座之上。他的脸色依旧带着一丝接触寂灭本源后的苍白，周身流转的道韵也比平日略显滞涩，但那双眼眸中的光芒，却如同经过淬炼的寒铁，更加锐利、更加深邃。
他归来时无声无息，并未惊动太多人，但艾雯的核心算力第一时间便捕捉到了他的状态异常。
“主人，您的神魂波动出现短暂紊乱，道韵运转效率下降百分之三点七，是否遭受规则反噬？”艾雯的虚拟投影瞬间凝聚，语气带着罕见的急切。
“无妨，些许道损，印证了一些猜测。”林陨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他闭目凝神，混沌墟印在元神中缓缓旋转，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开始修复那被“虚无”擦伤的神识，并全力消化、推演着方才那短暂接触所获取的、无比珍贵的信息。
殿堂内一片寂静，只有能量流转的微弱嗡鸣。艾雯知道林陨正在关键处，不敢打扰，只是调动所有资源，将前线传回的海量数据与林陨亲身感受的信息进行交叉比对、深度分析。
良久，林陨缓缓睁开双眼，眸中那锐利的光芒已然内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本质后的冷静。
“艾雯，调出寂灭前锋最新扩散模型，以及联盟所有可用战略资源的实时分布图。”
“是，主人。”
巨大的星图在林陨面前展开。代表寂灭的黑暗，如同不断扩大的墨渍，已然吞噬了“铁壁三号”星域，正向着第二道防线缓慢而坚定地推进。而代表联盟力量的光点，则密集地分布在黑暗前方的狭长地带，以及更后方广袤的星域中。
“我们的常规攻击，包括能量、物质、乃至空间手段，对其完全无效。”林陨平静地陈述着这个残酷的事实，“它并非在‘毁灭’，而是在执行宇宙底层的‘归零’指令。否定一切‘存在’，还原为‘无’。”
“我的混沌归墟道，因其蕴含‘归墟’与‘平衡’特性，能对其产生极其微弱的干扰，延缓其局部进程约亿万分之一瞬。”他顿了顿，语气没有任何波动，“但代价是，自身道韵与神识会遭受其‘归零’规则的反向侵蚀。以我目前境界，若强行持续对抗，道基受损是必然，且于大局无补。”
艾雯的数据流剧烈闪烁了一下：“也就是说……正面阻挡，在当前条件下，是……不可能的？”
“至少，以我们目前掌握的力量和方式，不可能。”林陨肯定道，“它并非生物，没有弱点可寻；也非阵法，没有节点可破。它是一种‘状态’，一种‘规则’。我们就像画中人，试图去修改作画的纸张本身，层次差距太大。”
他指向星图上那不断扩大的黑暗：“它的推进速度，根据最新数据测算，比我们最初的模型预测还要快。按照这个速度，最多二十五年，其前锋就将触及联盟核心星域的外围。而我们，没有任何手段能够有效延缓这个进程，除了……用无数生命和资源去填，换取那微不足道的一点时间。”
艾雯沉默了。即便是以她的计算能力，也得出了同样绝望的结论。用牺牲换来的时间，对于研发逆转局面的技术而言，杯水车薪。
“那我们……”艾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艰涩。
“撤退。”林陨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犹豫，“命令泰坦，放弃第二道防线，后撤至‘磐石大星链’。命令赫克托，启动‘火种库’最终封存程序，所有非必要研究项目暂停，资源向‘彼岸方舟’计划与核心人员转移倾斜。命令所有边境星域，执行‘焦土策略’，能带走的资源全部带走，带不走的……就地销毁，不留任何资敌可能。”
一连串冷酷到极致的命令，从林陨口中吐出。这不是懦弱，而是在认清现实后，最理智、也是最痛苦的选择。用空间换时间，保留有生力量，为最终的、或许根本就不存在的“变量”，保留最后一丝火种。
“可是主人，就这样放弃大片疆域，亿万生灵……”艾雯忍不住道，那些星域中，还有许多未能及时撤离的普通文明和种族。
林陨的目光掠过星图上那些即将被黑暗吞噬的光点，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波动，但最终归于绝对的平静。
“慈不掌兵。”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若连最后的火种都无法保留，所有的牺牲才是真正的毫无价值。告诉他们真相，愿意跟随撤离的，联盟尽力接纳。不愿或不能的……那是他们的选择，也是这纪元轮回中，无法避免的……代价。”
他抬起手，指尖在星图上划过，将大片即将沦陷的星域标记为“放弃区”。
“将我的判断与分析，同步给联盟所有核心成员。这不是请求，是最终决策。”
“我们需要思考的，不再是如何阻挡它，而是……在它最终吞噬一切之前，我们还能做什么？‘变量’究竟在哪里？‘彼岸方舟’能否真正承载文明火种，渡过这场寂灭？”
他不再看向星图上那令人绝望的黑暗，而是将目光投向殿堂之外，那片看似依旧平静、却已然进入最终倒计时的星空。
撤退，是为了生存下去思考。
思考，如何在这绝对的死局中，找到那唯一可能的……破局之点！
（第四百八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