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瑶那份关于内务府冬炭账目的报告，像一块投入深潭的石头，表面上没激起太大水花，暗地里却让某些人坐立不安。
没过几天，内务府一个负责采买登记的老吏就“主动”投案，承认了自己在去年冬炭采买中虚报价格、中饱私囊的罪行，把所有的罪名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消息传到李梦瑶耳朵里，她正喝着素心炖的冰糖雪梨润嗓子。闻言，她只是挑了挑眉，毫不意外。
弃车保帅，老套路了。
她那份报告条理太清晰，证据链虽然不完整，但指向性太强。背后的人知道捂不住了，赶紧推出个替罪羊来断尾求生。
“娘娘，这事儿……就这么算了？”素心有些不甘心。
“算了？”李梦瑶放下瓷碗，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哪有那么容易。这只‘车’弃得这么干脆，反而说明后面藏着更大的‘帅’。而且……”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我们正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把内务府这些陈年积弊，好好清理一下。”
她立刻向皇帝上了一份新的请示：借着此次冬炭账目问题，请求对内务府近三年的所有大宗采买账目进行一次全面审计，并借此机会，将她在研习处推行的那套标准化采购流程和账目登记规范，在内务府全面推行。
她知道，这个时候提出这个要求，皇帝批准的可能性极大。毕竟，内务府刚出了“蛀虫”，正是整顿的好时机。而她这套新方法，就是现成的、最能体现“革新”和“堵漏”的工具。
果然，请示送上去不到一天，朱批就下来了：“准奏。着李嫔全权负责，内务府上下需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旨意一下，内务府总管福海的脸都快绿了，却还得挤出笑容，表示绝对配合娘娘工作。而之前那些等着看李梦瑶笑话，或者暗中使绊子的人，也都暂时偃旗息鼓——谁也不想在这个风口浪尖上，被当成下一个“蛀虫”揪出来。
李梦瑶再次投入到繁忙的工作中。这次不再是孤军奋战，她名正言顺地从研习处抽调了以小禄子为首的几个“查账能手”，组成“内务府审计工作小组”，开始了对庞大内务府账目的全面梳理。
工作繁琐，进展缓慢，但每一步都走得扎实。新的采购流程和账目规范也开始在内务府试行，虽然一开始有些混乱和抱怨，但在李梦瑶的强力推行和皇帝的明确支持下，还是艰难地铺开了。
就在审计工作进入攻坚阶段时，年关又近了。
这日，李梦瑶正在核对一批绸缎采买的票据，安公公满面春风地来了，身后跟着几个捧着锦盒的小太监。
“娘娘，皇上口谕，”安公公声音都比往常洪亮了几分，“娘娘今年协理宫务，整顿内库，推行新制，功在社稷，劳苦功高。特赏赐如下，以资鼓励——”
锦盒一一打开：一套赤金点翠头面，流光溢彩；一对羊脂白玉镯，温润无瑕；还有若干贡缎、珍玩……琳琅满目，价值连城。
李梦瑶看着这几乎能闪瞎人眼的“年终奖”，有点懵。这……也太多了吧？！比去年住进椒房殿时的赏赐还要丰厚！
“皇上还说，”安公公凑近了些，压低声音，带着笑意，“娘娘近日查账辛苦，这些……给娘娘添些脂粉钱，过年也打扮得鲜亮些。”
脂粉钱？李梦瑶看着那套足够把她整个人埋起来的金翠头面，嘴角微抽。老板，您对“脂粉钱”是不是有什么误解？这够买下一条街的胭脂水粉了吧！
不过，吐槽归吐槽，心里那点小得意和甜滋滋的感觉却是骗不了人的。这不仅仅是赏赐，更是对她这一年工作的极大肯定！
“臣妾……谢皇上厚赏。”她努力维持着镇定。
安公公走后，素心和其他宫人围着那堆赏赐，欢喜得如同过年。李梦瑶却拿起那对触手生温的羊脂玉镯，轻轻摩挲着，有些出神。
这一年，跌宕起伏，辛苦备至。但看着眼前这些实实在在的成果和肯定，她又觉得，一切都值了。
只是，这“年终奖”越丰厚，似乎也意味着明年的任务会更艰巨？毕竟，老板不会白给这么多“奖金”的……
她想起那份还在进行中的内务府审计报告，以及即将在更多部门推广的考核制度，忽然觉得手里的玉镯都有些烫手了。
这“合伙人”的“分红”拿着，心里怎么就这么不踏实呢？
果然，几天后，当她将内务府审计的阶段性报告呈送御前时，皇帝在表示满意的同时，又“随口”提了一句：
“嗯，理清旧账，推行新规，做得不错。开春后，六宫用度预算也该重新核定了，届时还需你多费心。”
李梦瑶：“……”
她就知道！
这“年终奖”果然不是白拿的！后面跟着的就是更难的“年度预算”项目！
看着皇帝那副“朕很看好你”的表情，李梦瑶只能默默把吐槽咽回肚子里。
“臣妾……遵旨。”
走出御书房，望着宫墙上尚未融化的积雪，李梦瑶长长地、认命地叹了口气。
唉，这“打工人”的命啊，就算升职成了“合伙人”，也逃不过年底拿奖金、年初接大活的循环。
只是不知道，明年等待她的，又会是怎样的挑战和……“惊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