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压得人喘不过气，只有怀里那几张人皮地图的硬棱角时不时硌一下，提醒我们还在往前爬。胳膊上那俩字烫得厉害，像两块刚烙上去的火炭，疼得我直抽冷气。
胤禵在前面猛地停住，后背一下绷紧了。
“不对。”
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股躁意，“后面那伙人没声了。”
我侧耳听，除了我们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跳，确实没了追兵的动静。太静了，静得吓人。
“是不是找不着路了？”
我哑着嗓子问，喉咙里那磁石跟着话音微微震了一下。
就这一下，坏了菜。
胤禵突然闷哼一声，像是被人当胸捶了一拳，猛地用手捂住心口，身子晃了晃，差点没站稳。他肋骨下面那地方，隔着衣服，竟然透出一点急促闪烁的金光！
“你……你怎么了？”
我吓了一跳，想去扶他。
“别过来！”他低吼，额头上瞬间全是冷汗，脸色煞白，“你嗓子……你嗓子那玩意儿震的时候……我这儿……跟要炸开一样……”
我猛地闭嘴，不敢再出声。可我喉咙里那磁石像是被什么东西勾住了，自己个儿突突地越跳越厉害，嗡鸣声不受控制地大起来，震得我牙关都在打颤。
胤禵痛得弯下腰，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胸口那金光闪得像夏夜的闪电，又快又急。“停……停下……骨头……骨头要裂了……”
我拼命想压住那嗡鸣，可根本没用。那磁石像是活了，跟我胳膊上那俩烫字较上了劲，非要分个高下。整个狭窄的矿道里都回荡着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低频震动声。
“是共振……”
胤禵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疼得声音都变了调，“《天工开物》里写过……山体有固有频率……碰上对的上的动静……就能塌……我这金甲……和你那破石头……凑一起……把这矿洞的命门给敲响了……”
他话还没说完，头顶上就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嘎吱的碎裂声！细小的碎石和灰尘噗噗簌簌地往下掉！
“要塌！”
胤禵眼神一骇，也顾不上疼了，猛地一把抓住我胳膊，“往前冲！快！”
我们俩跌跌撞撞地往前扑！身后，更大的岩石断裂声轰隆隆地追上来！整个矿道都在疯狂摇晃，像是随时都要彻底散架！
一块磨盘大的石头擦着我后背砸下来，轰地一声砸在我们刚才站的地方！烟尘弥漫！
“这边！”
胤禵凭着记忆和那张人皮地图，死命把我拽进旁边一个更窄的岔口！
我们刚扑进去，身后就传来一声天崩地裂般的巨响！整个主矿道彻底塌陷了下去！巨大的气浪混合着烟尘冲进来，把我们俩直接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我咳得肺都要出来了，满嘴都是土腥味。耳朵里嗡嗡作响，除了自己剧烈的心跳，什么都听不见。
过了好半天，尘埃才慢慢落定。
胤禵挣扎着坐起来，晃了晃头，看向我们摔进来的这个地方。
然后，他就像被雷劈了一样，彻底僵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面，连呼吸都停了。
我顺着他目光看过去，也傻了。
这根本不是地图上标的什么备用通道或者密室。
这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空洞。洞壁被人工修葺得十分平整，闪着一种诡异的、墨绿中带着幽蓝的金属光泽。
无数奇形怪状、根本叫不出名字的巨大金属器具沉默地矗立在黑暗中，上面连着粗大的、早已锈蚀的管子和线缆，像一堆沉睡的远古巨兽的骸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从未闻过的、带着点甜又带着点腥的古怪气味，吸进去嗓子眼发干发紧。
最吓人的是洞壁本身。那些墨绿色的岩石里，散发着微弱萤光的晶石，像是一片被凝固倒悬的诡异星空。盯着看久了，眼睛都会发酸发胀。
“这……这是什么地方？”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胤禵没说话，他慢慢爬起来，走到最近的一面洞壁前，伸出手，极其小心地摸了摸那闪着幽光的岩石表面。指尖刚一碰上，他就猛地缩了回来，像是被那石头里的寒意刺伤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脸色在那些萤光的映照下，白得吓人。
“铀矿……”
他喃喃自语，声音飘忽得像鬼，“居然是铀矿……《博物志》残卷里提过一句……说前朝有方士在深山发现一种‘绿焰石’，触之冰寒刺骨，久近则体衰出血……谓之‘地狱石’……他居然……他居然偷偷在这皇陵底下……挖了这么大一个炼铀场？！”
他猛地转头，血红的眼睛扫过那些沉默的巨型器具，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荒谬和恐惧：“他炼这鬼东西想干什么？！长生？！还是弄出什么更吓人的玩意儿？！”
那些墨绿色的矿石沉默地闪烁着，像是在无声地嘲讽。
塌方堵死了来的路，却撞开了更吓人的地狱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