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局物证鉴定中心的灯光在深夜依然明亮。苏晚晴揉了揉酸胀的眼睛，再次将目光投向气相色谱-质谱联用仪的屏幕。屏幕上显示的波形图有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异常峰值，正是这个微小差异，让她在实验室里连续工作了十六个小时。
“又加班？”同事林凡推门进来，递过一杯咖啡，“你最近都快住在这里了。”
苏晚晴接过咖啡，轻声道谢，目光却未离开屏幕：“‘幻影’的样本有问题。”
林凡凑近看了看：“新型合成毒品，成分复杂很正常。缉毒科那边不是已经完成成分分析了吗？”
“不是成分问题。”苏晚晴调出另一组数据，“是同位素比值异常。”
屏幕上显示出两组截然不同的同位素分布图。苏晚晴指向其中的差异：“碳13和氮15的比例，与已知的所有‘幻影’样本都不匹配。这种差异不可能是生产过程中的偶然变化。”
林凡皱眉凝视：“这意味着...”
“这意味着要么出现了全新的生产工艺，要么...”苏晚晴停顿了一下，“我们之前收缴的所谓‘幻影’，其实来自两个完全不同的生产源头。”
实验室陷入短暂的沉默。如果苏晚晴的推测正确，那么警方一直以来追查的毒品网络，可能远比他们想象的更为复杂。
“有没有可能是样本污染？”林凡提出合理怀疑。
苏晚晴摇头：“我重复检测了七次，包括从三个月前案件中提取的存档样本。同位素差异具有一致性，可以分为明显的A、b两组。”
她调出一张地图，上面标注着不同批次“幻影”的收缴地点：“更值得注意的是，A组样本全部来自霍家控制区域，而b组样本则来自边缘地带和新型销售渠道。”
林凡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你是说，有另一股势力在生产和销售仿制的‘幻影’？”
“不止是仿制。”苏晚晴放大屏幕上的分子结构图，“b组样本的立体异构体纯度更高，达到96.2%，比A组高出近两个百分点。这不是仿制，这是技术超越。”
就在这时，苏晚晴的手机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雷战。
“晚晴，你在哪里？”雷战的声音异常急促。
“鉴定中心，怎么了？”
“待在原地，锁好门，我十分钟后到。”电话挂断，不留任何解释余地。
苏晚晴与林凡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雷战的紧张极不寻常。
“出什么事了？”林凡问。
苏晚晴摇头，心中却升起不祥的预感。她迅速将实验数据备份到加密硬盘，同时继续分析那些异常样本。
八分钟后，雷战冲进实验室，面色铁青。他身后跟着两名面生的警官，表情同样严肃。
“陈默的联络点被袭击。”雷战直截了当，“无人幸存。”
苏晚晴手中的移液器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陈默是她大学时代的学长，也是她引入缉毒工作的。尽管多年过去，他们之间仍保持着特殊的情谊。
“什么时候的事？”她努力保持镇定。
“今晚七点到九点之间。”雷战递过一台平板电脑，上面显示着现场照片，“清洁工在晚上九点半发现报警。”
照片上的惨状让苏晚晴几乎窒息。那家名为“老地方”的古董店是陈默与警方联络的秘密据点，如今已变成屠场。满地鲜血，工作人员无一幸免。
“现场留了这个。”雷战滑动到下一张照片。
墙壁上，用鲜血画着一个倒置的塔楼图案，塔尖向下，仿佛从高空坠落。图案下方，是一行同样用血写就的文字：
“塔将倾，鼠先奔。”
苏晚晴感到一阵寒意：“这是...什么意思？”
“警告，或者说，预言。”雷战的声音低沉，“对我们所有人的警告。”
林凡凑近观察那个图案：“这个符号我见过。国际刑警组织的档案中，它代表一个传说中的杀手组织‘堕塔’，专门清除叛徒和卧底。”
“陈默呢？”苏晚晴最关心这个问题。
雷战摇头：“不在死者中，但也不在安全屋。我们失去联系已经超过48小时。”
苏晚晴突然想到什么，快步走回实验台：“这些异常样本...其中一组来自陈默最后传递出来的情报。”
她调出一份档案：“三个月前，陈默送来一批‘幻影’样本，要求做详细成分分析。那就是第一批出现异常同位素比值的样本。”
雷战的眼神锐利起来：“你的意思是...”
“陈默可能早就察觉到有另一股势力在活动。”苏晚晴继续操作电脑，调出更多数据，“看看这个。”
屏幕上显示出一张复杂的毒品流向图。苏晚晴指着其中几条交叉的线条：“A组样本，也就是霍家生产的‘幻影’，市场份额在过去六个月内下降了17%。而b组样本，来源未知，却在迅速占领市场。”
“有人在与霍家竞争。”雷战得出结论。
“不仅仅是竞争。”苏晚晴表情严肃，“b组样本的纯度更高，价格却低15%。这不是正常的市场竞争，这是有意为之的针对性打击。”
雷战陷入沉思。如果苏晚晴的分析正确，那么陈默的暴露和联络点被血洗，可能不仅仅是霍家发现内奸那么简单。背后可能有更复杂的势力博弈。
“那个倒置的塔楼...”苏晚晴突然想起什么，在电脑中快速搜索起来。几分钟后，她调出一份加密文件。
“这是陈默最后一次传递情报时附带的备注。”苏晚晴指着一段文字，“他写道：‘塔已倾斜，小心落石’。”
雷战凑近屏幕：“他早就预感到了危险。”
“不仅如此。”苏晚晴继续翻阅文件，“在这份备注中，他还提到霍家内部有人暗中与另一股势力合作，代号‘夜枭’。”
夜枭。这个名字让雷战想起二叔雷震天未完成的案件。难道几十年过去，这个幽灵依然在阴影中活动？
“我们必须找到陈默。”苏晚晴坚定地说，“他手中一定掌握着更多关键信息。”
雷战点头：“我已经安排人手全城搜寻，但动作不能太大，否则会打草惊蛇。”
就在这时，林凡从一旁的仪器前抬起头，面色苍白：“晚晴，你最好来看看这个。”
苏晚晴和雷战走到林凡身边。他面前的质谱仪显示出一组复杂的数据。
“这是从血洗现场带回来的血液样本。”林凡的声音有些颤抖，“除了受害者的血液，墙上那个图案使用的血液...来自另外一个人。”
“凶手用自己的血画了那个图案？”雷战难以置信。
林凡摇头：“更奇怪的是，dNA分析显示，血液的主人已经死亡。”
“什么？”苏晚晴和雷战异口同声。
“确切地说，这个dNA与七年前一桩悬案中的受害者匹配。”林凡调出档案，“李明博，前缉毒警探，2009年在一起汽车爆炸案中被宣布死亡，尸体从未找到。”
实验室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一个七年前被宣布死亡的人，如今他的血液出现在凶案现场？
“有没有可能搞错了？”雷战问。
“我重复检测了三次。”林凡肯定地说，“而且血液是新鲜的，采集时间不超过48小时。”
苏晚晴突然感到一阵眩晕。异常的同位素比值，死亡的警探的血液，倒置的塔楼符号...所有这些线索似乎都在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他们面对的敌人，远比想象中更强大，更诡异。
雷战的手机再次响起。他接听后，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又发现一具尸体。”他挂断电话，声音沉重，“是陈默的联络人老周，被发现在城南的垃圾填埋场。尸体旁边，同样用血画着倒置的塔楼。”
阴影正在迫近，而他们甚至不知道敌人究竟是谁。苏晚晴看着屏幕上那些异常的同位素数据，突然明白，这些科学证据可能是他们唯一能信赖的向导，在这个谎言与背叛交织的迷宫中。
“我们必须找出b组样本的来源。”她对雷战说，“那里可能有所有问题的答案。”
雷战点头，眼神坚定：“我会调动所有资源。但在那之前，你们两个必须接受保护。敌人已经知道我们在调查什么，接下来可能会直接针对我们。”
苏晚晴没有反对。她再次望向屏幕上那些异常的同位素比值，仿佛看见了一个巨大阴谋的轮廓，正缓缓从黑暗中浮现。
倒置的塔楼即将崩塌，而他们，或许就是最先感知到地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