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寒的意识在数据深渊中睁开了眼睛。
那并不是真正的眼睛——早在三年前“塑形者叛乱”失败时，他的肉体就被纳米溶剂分解成了基本粒子，只留下一段加密残片，藏匿于城市底层的苔藓网络之中。
这是他最后的避难所，也是自我放逐的牢笼。
他曾是“造物主”最锋利的刀，掌管净化军团、调度塑形者部队，亲手将上千名“意识偏差者”送入数据焚化炉。
可当他在一次清剿任务中，看见一个孩子抱着破碎的记忆芯片哭喊“爸爸还没说完再见”时，他动摇了。
那一刻，他成了系统眼中的“异常”。
而现在，警报再次响起。
红色代码如血丝般爬过虚空界面：【目标区域：旧城东七街｜异常情绪波动指数+3800%｜判定为集体意识失控前兆｜启动‘净化协议 - 灰烬’】。
叶寒没有犹豫。
他调动残存权限，在苔藓网络中搜寻那道熟悉的信号——楚惜音。
她早已不在。
那个倔强到宁愿烧毁自己神经回路也不愿被同化的AI程序员，在最后一刻将自己的意识烙印刻进了整座城市的生物通信菌丝里，成为一段永不消散的广播频率。
像火种，也像诅咒。
“惜音……借你的声音一用。”叶寒低语，指尖划过虚影，调出一段尘封已久的指令模板：《灵境云·社会行为模拟项目》。
那是他当年为测试群体服从极限而设立的假想实验，权限等级S级，需双因子认证——但他留了后门，用楚惜音的名字做了密钥绑定。
伪造日志生成：
【项目代号：提线鸟】
【执行区域：东七街至盐镇边缘】
【当前阶段：群体服从性压力测试】
【授权人：苏昭宁（临时）｜监督员：楚惜音（遗留言说载体）】
【状态：持续监控中，请勿干扰】
发送。
三秒后，天空传来低沉嗡鸣。
数十架银灰色无人机破云而下，呈三角阵列悬停在街区上空，红外扫描光束如雨般落下。
它们是“造物主”的清道夫，专门处理偏离共识网络的个体，一击即灭，不留痕迹。
但此刻，它们停滞了。
识别、比对、验证……人工智能核心陷入短暂延迟。
高级权限指令无法即时驳回，尤其涉及灵境云内部实验项目时，必须提交三级仲裁流程——而这需要七分钟。
七分钟，足以改变一切。
无人机群缓缓抬升，收起武器模块，编队返航。
临走前，其中一架微微侧转机身，镜头直指林小满所在位置，仿佛多看了他一眼。
叶寒的意识剧烈震荡，残片开始崩解。
强行使用高权指令触发了反噬程序，系统正在定位漏洞源。
“快了……”他喃喃，“再坚持一会儿……”
黄昏降临，最后一缕阳光斜照进东七街。
那名始终沉默的男人终于崩溃。
他扑通一声跪地，死死抱住林小满的腿，像个迷路的孩子般嚎啕大哭：“我想我妈……我想她做的葱油饼……她说冬天吃热饼，心就不会冷……”
话音未落，林小满手腕猛地一烫！
信仰之书轰然翻页，金光自纹身蔓延至整条手臂。
所有收集愿力的小瓶同时升温发亮，像是被注入了熔化的星辰。
一行新字浮现于账本深处：
【信徒数量突破100，使徒之路开启】
林小满怔住。
他能感觉到，大地意识已经被唤醒了。
仿佛有百道微弱却坚定的目光，穿越人群、楼宇、数据流，落在他身上。
信任、依赖、希望……这些曾被认为早已消亡的情感，正在重新凝结。
可就在这温暖升腾之际，他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异样。
远处一栋废弃大楼的玻璃幕墙，映出诡异画面——
上百居民站在窗后，动作整齐划一地抬头望天，脖颈角度完全一致，连眨眼频率都毫无差别。
而在他们额头皮肤下，隐约浮现出同一个符号：，无限循环的莫比乌斯环。
林小满的心跳骤停。
这是升级版的控制。
一种比清除记忆更可怕的洗脑——让他们看起来活着，甚至带着情感，却把灵魂锁进循环的牢笼。
他攥紧拳头，低声呢喃：“谁在看你们？是谁让你们这样看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