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是巧了。”姜云溪缓缓道：“当年为了方便监管陈顼一家，给他们安排的住处就在校事府旁边，而会面那天为免人多眼杂，杨坚大人提前驱散了校事府中所有人手，偌大的校事府当时只有我们叱奴组五人负责护卫，想来小姑娘就是趁这时溜进来的吧。至于她为什么要进校事府，那就没人知道了，而且……也不重要了。”
“原来如此……”道人剑点点头，“大人，我还有一个问题不知道该问不该问。”
“你想问当年杨坚大人在校事府与谁会面？所为何事？”姜云溪笑道。
“呃……我能知道么？”道人剑试探道。
“你小子啊……”姜云溪笑道：“进了咱叱奴组以来就一直谨小慎微的，你说你怕什么？想知道就问嘛，不该告诉你的我自然不会说。”
“嘿嘿……”道人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要是一年前啊，还真不能告诉你，现在却无所谓了，”姜云溪道：“杨坚大人当年见的就是我大周当今圣上——宇文邕。所谋之事，就是一年前我们叱奴组亲手做的——诛杀权臣宇文护。”
“原来……陛下诛杀宇文护的谋划，这么早之前就定下了。”道人剑有些震惊道。
“正是因为谋划之事是诛杀宇文护，所以随行的是我们叱奴组，而不是专司随行护卫的拂竹组。”姜云溪道。
“原来是这样。”道人剑点点头，叹了口气：“福生无量天尊……”
“行了，赶紧走吧，谢红叶他们三个在甲字汇合点等我们呢。”姜云溪道。
……
“什么？你易容成阿改混进了司闻曹的老巢？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啦？”金日闲瞪大双眼吃惊道。
“你看你大惊小怪的，”谢红叶笑道：“这小牛鼻子不是活着回来了么。”
“无量天……”
“得得得，先别忙着谢道祖。”何太急道：“既然混进去了，总得有点儿收获吧？你小子要是啥也没查出来白挨了一顿打，我可瞧不起你啊。”
“是啊是啊，”谢红叶道：“快说说我听听。”
“呃……”道人剑有点儿尴尬地答道：“只……只看了一封书信。”
“写的啥啊？”金日闲问道。
“是秦州城里司闻曹传信，说是秦州城守将关西华桀骜难制，只想守城不想出战。但是如果城外大军主力需要秦州守军出城配合作战的话，倒是也有法子，但事后关西华此人就不能留了，落款是乙弗。”道人剑答道。
“乙弗……”姜云溪闻言盘算着，“罗衣兰京，赤衣契黎贺，青衣阿改，褐衣阿泰，蓝衣柳金庭……机要营里，司闻曹七使者已经见到了五个，这乙弗估计也是司闻曹值阁使之一，只是不知道他有什么手段能逼迫关西华出战。”
“大人，你们见到契黎贺了？他也是司闻曹值阁使？”金日闲突然问道。
“不错。”姜云溪道：“他是赤衣值阁使。怎么？你认识此人？”
“认识，”金日闲道：“几年前，我在西域收集铁勒人情报的时候见过此人几次，只是那时我还不是骁骑卫，也不知道他竟然是司闻曹的值阁使。”
“关于此人你还知道多少？”姜云溪问道。
“此人是铁勒人，姓契，乃是铁勒九姓之中排名前三的大部落之一——契部头领的小儿子，天生力大无穷，射术在整个铁勒九姓之中都是出类拔萃，十几岁就独自一人离开了部落闯荡中原，在北齐游历十年之后返回天山，已经习得了一身武功，在铁勒九姓每三年举行一次的天山大会之中，连续三次拔得头筹，草原习俗崇拜强者，所以契黎贺在铁勒人之中声望极高，说是一呼百应也不过分，在他的影响之下，不少铁勒人都前往北齐习武，北齐也趁机将不少铁勒人收入军中，现在看来，这契黎贺在北齐习武的时候就已经加入了司闻曹，返回西域天山铁勒部，其实是为了给北齐征兵吧。”金日闲道。
“箭术超群……”道人剑点头道：“这就对上了，契黎贺有一把大得有点儿夸张的雕弓，他用的箭也比正常的箭矢大出好几圈儿，箭头粗大得跟匕首一般。”
“嗯，这些都是有用的情报，谢红叶整理一下，等此次任务完成，带回去给杨坚大人过目。”姜云溪吩咐道。
“是。”谢红叶答道。
“嗯。”姜云溪点点头，突然发现何太急眼神飘忽若有所思，“老何，你寻思什么呢？让你去准备后手，你准备得如何了？”
“哦哦，”何太急收回心思，笑道：“放心，都准备好了，我在想这个叫乙弗的到底有什么手段，能逼迫手握大军的秦州守将关西华出城作战。”
秦州城内的天也很黑。
城南，一个刚刚废弃的染坊中，辛文礼等十二个潜入城中的赤羽营好手，穿着秦州城守军的衣服正聚在一口倒扣的染缸周围。
“老尚你先说吧。”辛文礼道。
“好。”尚识途指着地图道：“我潜入了城南的军械库，里面军械十分充足，弓弩最起码上千具，箭矢无数，还有四百多副马铠，看来这关西华还真是囤了不少好东西。”
“嗯。”辛文礼点点头。“老林继续。”
“我在城西的粮库四周转了转，戒备太森严了，实在进不去，但是看守军那副吃饱喝足的劲头儿，我觉得秦州城的屯粮不像是不足的样子。”林峯致道。
“嗯，老谢。”辛文礼道。
“城东没什么要紧处，但是我发现城东每处水井旁都有士兵把守，想投毒恐怕不太容易。”谢汝锠道。
“嗯，那我说一说城北。”辛文礼道：“城北有一处被军队看管得很紧的大院，据住在旁边的百姓说，院子里每天都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我趁夜色跳进去院里发现，一群工匠在没日没夜地打造船只，但是奇怪的是打造好的船都是小船，如今那个院子里已经有四五十条舴艋舟了，不知道关西华要搞什么鬼。”辛文礼道。
“四五十条小船有啥用？这城里有五千军队，就这么几条破船，够干什么的？”谢汝锠皱眉道。
“是啊，这么点儿破船，咱们水师的青雀拍舰一个冲锋不就全都撞碎了么？”林峯致道。
“或许……不是作战用的？”尚识途猜测道。
“那是干什么用的？”林峯致道。
“难道关西华打算守不住城就用这小船逃跑？”辛文礼也是猜测道。
“嗐，别猜了，没用没用。”谢汝锠道：“还是研究一下，下一步怎么办吧，听守军们闲聊，城西角楼上的守城兵已经看到齐军扎营了，估计大战马上就要打响了。”
“嗯。”辛文礼点点头，“老尚，你能不能再潜入城南军械库，把弓弩的弦给挑了？最好只割一半，不要全都割断，让守军用的时候再手忙脚乱，也免得巡逻军械库的守军发现。”
“哎呦你可说晚了。”尚识途笑道：“我已经办完了，放心，全都是只割了一半，只要用力上弦准断！不光如此啊，那四百多副马铠内的绑绳和扎带也被我动了手脚，战马穿是能穿，但是只要跑起来就得散架。”
“好，干得漂亮！”林峯致笑道：“你比萧叶那小子还会玩儿啊！”
“好，那老尚你这两天就在关西华的府衙附近见机行事吧。”辛文礼道。
“老林，城西粮库终究是个要害处，进不去也无所谓，你就待在附近，如有需要就伺机在粮库周围放火，就算烧不到粮库，也够他们忙活一阵了。”辛文礼道。
“嗯，没问题。”林峯致道。
“我去城北继续监视他们造船，有机会的话我就把他们船底全都给凿穿。”辛文礼道：“老谢，城东如果没有机会投毒就算了，容易误伤城中百姓，你就在城东埋伏就好，见机行事。”
“明白。”谢汝锠答道。
“安排完了，谁还有话说？”辛文礼低声问道。
“没有。”“没有……”
“好，分头行动吧，记着带好哨箭，有紧急情况就哨箭示意。”辛文礼道：“横行天下！”
“赤羽威扬！”众人齐齐低声道。
第二日，天高云淡。
一个身穿红甲红袍胯下高大西域赤红战马的骑兵，鲜衣怒马气宇轩昂，手持使者符节从齐军大营奔向陈军营寨。
咻咻！从陈军哨楼上射出两箭，一左一右落在齐军红衣骑士马前，骑士勒住缰绳，高大战马冲天而起，一阵嘶鸣。
“什么人！”哨楼之上陈军将士厉声喝道。
“大齐领军大将尉破胡麾下使者，特向陈军主帅吴明彻传语：今日风和日丽，你我何不一战解忧？不知陈军敢战否！”
“呵呵呵……”吴明彻朗声笑道：“有何不敢？既然尉破胡大帅有此雅兴，吴某必无不从！”
齐军使者还真没想到吴明彻此时就在前军营寨之中，竟然回复得如此之快，“看来就算不来下战书，陈军今天也要约战我军了。”
“好！吴将军好气魄！”齐军骑士说罢拨转马头，疾驰而去。
“击鼓升帐！”吴明彻吩咐道，随即转身直奔中军。
“众将听令！”中军帐内，吴明彻威风凛凛，朗声道：“齐军主将今日约战我军，建功立业，杀敌报国正在今朝！武毅将军萧摩诃！中兵参军程文季！贞威将军徐敬成！护军将军淳于岑！电威将军裴子烈！”
“末将在！”“末将在……”五位将军昂然出列。
“按照先前部署，随我出营列阵，与齐军合战！”吴明彻朗声道。
“遵命！”
“忠毅将军吴超何在！”吴明彻道。
“末将在！”忠毅将军吴超是大将军吴明彻兄长之子，稳重冷静，尤擅防守。
“命你率本部兵马五千，外加民夫六千坚守大营，若军寨有失唯你是问！”吴明彻厉声道。
“若大营有失，末将提头来见！”忠毅将军吴超沉声道。
“好！出营，开战！”吴明彻拔出腰间御赐宝剑，剑锋直指西方齐军大营。
此时，尉破胡派出的红衣使者尚未跑回齐军大营之内，只见他在马上掏出了一面蓝旗，遥遥地向着大营方向挥舞。
“报大帅！蓝旗！陈军同意会战！”哨楼之上的哨兵禀报道。
“嗯……不出所料。”尉破胡全身披挂，咧嘴笑道。
“请大帅下令！”领军副将长孙洪略恭声道。
“按照昨日部署——长孙将军，王将军，回统将军以及仆固将军随我出战，同罗布赫将军率六千人守营。”
“是！”“是……”尉破胡身后众将齐声道。
“呃……大帅。”铁勒出身的同罗布赫将军出言道：“那一万民夫已经无用了，要不要遣散？”
“哎——”尉破胡笑着摆摆手道：“怎么会无用呢？搬运伤兵抬抬尸体还得他们出力呢。但是一万民夫确实有点儿多，太费粮食了，这样，挑出一半精壮民夫五千人随你守营，剩下的随我出击。”
“是。”同罗布赫恭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