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还在微微震颤，像是有东西在地底爬行。公孙宇猛地抬头，手指已经按在腰间的机关匣上：“回音哨响了。”
洛璃没动，锅铲横在身前，目光扫过前方那片碎石坡。刚才还躺着黑袍人的地方，此刻只剩几缕残烟，在风里扭了几圈就散了。
“人走了。”端木云抹了把脸，声音有点哑，“跑得还挺快。”
“不是跑。”慕容雪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一截断裂的布条，“是被拉走的。伤口没处理，脚印也没有转向的痕迹，像……被人拽着往后拖。”
洛璃眯起眼。她抬手一召，空间之力悄然展开，识海中浮现出战斗最后几息的画面——那两个黑袍人倒退撤离时，肩膀僵直，脚步机械，连头都没回一下，仿佛背后长着眼睛，又仿佛根本感觉不到疼痛。
“不对劲。”她低声说，“他们不是逃，是收工打卡下班。”
端木云咧嘴一笑：“你这比喻我爱听。难不成人家还有考勤制度？迟到扣灵石，早退罚站桩？”
“比那还严格。”公孙宇已取出机关罗盘，蹲在地上划拉了几道刻度，眉头越皱越紧，“你们看脚印。前半段深，后半段浅，说明他们一开始是自己走的，可走到这儿……”他指了指一块凸起的岩石，“突然变轻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托着走。”
慕容雪站起身，从袖中抽出一根银针，悬在空中片刻，又收回：“空气中还有微弱的信号波动，频率很规律，每隔七息一次，像是远程指令在刷新状态。”
洛璃点点头，心里那根线越绷越紧。这些人打起来像程序，撤退也像程序，连受伤都不懂得自救——这不是队伍，是批量投放的执行单元。
“咱们得搞清楚，是谁在给他们发号施令。”她说着，手腕一翻，锅铲轻点地面，三道虚影符文凭空浮现，分别写着“配合差”“环境不熟”“不救人”。
端木云挠头：“我觉得吧，这群人就是临时凑的。你看他们打架，左边想冲，右边要守，中间那个还想放什么大招，乱成一锅粥。”
“不是配合问题。”公孙宇摇头，“是反应延迟。他们的动作总是慢半拍，尤其是在用秘术的时候。我埋的锁灵钉触发时间比平时慢了半息，绊灵索也没完全锁死关节——就像信号传到一半卡住了。”
“环境也不对。”慕容雪补充，“这片区域灵力偏燥，适合火系功法。但他们用的是水属封印术，灵力运转明显受阻。正常修士会换路子，可他们硬撑到底，直到系统崩盘。”
洛璃盯着那三道符文，忽然笑了：“你们知道最像什么吗？像我家楼下那家快餐店的机器人服务员。”
三人齐刷刷看她。
“程序设定好，按流程走。菜上错了不会改，客人摔倒了也不会扶，哪怕主板烧了，还得继续端盘子，直到彻底关机。”她顿了顿，“这群人也是。指令没变，就一直打；指令一撤，立马收工走人。”
端木云啧了一声：“所以咱们刚揍了一群送餐机器人？”
“差不多。”洛璃收起符文，“但问题是——谁写的程序？”
风卷着灰土从碎石坡上掠过，远处一片荒谷若隐若现，入口被灰雾笼罩，看不清深浅。
“往那边去了。”公孙宇合上罗盘，指向西北，“他们的真实退路绕过了密林，直插荒谷。那里常年缺灵，连野兽都不愿进。”
“陷阱？”端木云眯眼。
“可能是。”公孙宇点头，“也可能是他们的补给点或中转站。”
慕容雪看了眼天色：“我们不能现在追。刚才那一战耗得太多，我灵力只剩四成，端木云肩伤未愈，公孙宇的机关也损了大半。”
“我也累。”洛璃摸了摸脖子，嗓子有点干，“但不能等太久。这种‘程序化’作战一旦成型，下次来的可能就不是五个，而是五十个。”
她转身走向背包，从空间里取出一只小陶炉，又摸出一把莲子状的茶叶丢进去，加水点燃。火苗窜起，茶香瞬间弥漫开来，带着一丝清凉感，钻进每个人的鼻尖。
“静心莲子茶。”她晃了晃壶，“提神醒脑，还能稳住心脉。喝一口，咱们边歇边聊。”
茶水倒进四个小杯，每人一杯。洛璃抿了一口，闭眼感受着灵力缓缓回流。片刻后，她睁开眼，掌心多出一卷泛黄的纸页。
“美食殿堂刚给的。”她抖开纸页，“《傀儡行军录》残卷。讲的是上古时期有种‘铁甲兵’，外表是人，实则是机关操控的活尸，靠中枢阵法统一调度，专用于大规模征战。”
端木云凑过去看：“这画得……咋跟烤糊的芝麻饼似的？”
“重点不在画。”公孙宇抢过来看，“这里写着‘令出中枢，万躯如一’‘伤而不避，败而不逃’——跟今天这群人一模一样！”
慕容雪脸色微变：“也就是说，他们根本不是自愿来的？是被某种力量强行驱使？”
“极有可能。”洛璃收起残卷，“而且这股力量很急。你看他们打法，全是高消耗的搏命招，一点后手不留。正常势力不会这么拼，除非……任务时限快到了。”
“所以他们宁可被打残也不撤？”端木云挠头，“谁下命令这么狠？”
“不知道。”洛璃站起身，望向荒谷方向，“但有一点能确定——他们的系统有漏洞。指令延迟、环境错配、个体失控，这三个问题叠加，才让我们有机会反杀。”
她转身看向三人：“接下来，我不打算硬碰。我们要做的，是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找出他们的控制源头。但只查，不打。”
“只追不战？”公孙宇挑眉。
“对。”她点头，“我们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再拼。我要你们活着看到我做出第一桌‘神仙宴’。”
端木云哈哈一笑：“那你可得抓紧练，我等着吃龙肝凤髓呢。”
“先活下来再说。”慕容雪递出四粒青绿色药丸，“这是我新配的回灵丹，含三成灵液，能撑六个时辰。”
三人接过，默默服下。
公孙宇已经开始调试新的追踪机关。他从包裹里掏出一枚细长的铜钉，尾部刻着微型符文，轻轻一弹，钉子便无声无息地射入地面，只露出一点尖头。
“隐形追踪钉，能感应灵力残留，每三十步自动记录一次轨迹。”他低声说，“最多埋二十枚，足够我们跟到荒谷深处。”
洛璃点头：“你负责布钉，慕容雪监控我们身体状况，端木云殿后警戒。我走前面，用空间之力随时回溯路径。”
她看了眼天色。夕阳正沉，夜风渐凉。
“等天完全黑下来，我们就出发。”
四人短暂休整。洛璃取出一块玉简，将战斗数据封入其中，准备带回空间加速解析。端木云靠在岩石上闭目养神，肩上的伤已经止血，但手臂仍有些发麻。慕容雪默默检查着针囊，确认每一根银针都在原位。
公孙宇调试完最后一枚机关，抬头看向洛璃：“准备好了。”
洛璃站起身，锅铲握在手中，青裙下摆沾着尘土，眼神却亮得惊人。
“走。”
他们沿着碎石坡边缘缓步前行，踏入荒谷入口。灰雾扑面而来，带着一股淡淡的金属味。
公孙宇的追踪钉一枚枚埋下，悄无声息。
忽然，洛璃脚步一顿。
她低头看向地面——一滴暗红色的液体正从上方岩缝中渗出，缓慢滑落，滴在一枚刚埋下的追踪钉上，发出轻微的“滋”声，钉尾的符文瞬间黯淡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