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落在政事堂的案几上,玉简表面泛着微光,那行字尚未消散:【可启动农具改良项目,建议优先研发省力犁、防锈镰、通风仓。】
李震仍站在原处,目光未移。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抬起手,轻轻点了下玉简边缘。一道细如发丝的光纹随即跃出,在空中划出三道清晰轨迹,最终凝成三个名称——省力犁、防锈镰、通风仓。
“传令千机坊,即日开工。”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铁锤落砧,砸在堂中每一个人的心上。
李瑶立刻取出另一枚玉简,输入指令。片刻后,一道光讯自堂中升起,直穿屋脊,向城西飞去。那是千机分支的专属信道,只通李晨所在。
赵德站在侧案旁,低头看着刚记下的三样器具名,眉头微动。他抬头看向李震:“主公,此三项,皆为农用?”
“正是。”李震转身,走到舆图前,“北方三十州春耕已毕,百姓归田,人心初定。但田虽耕,效率未提,损耗仍重。若一人日耕三亩,改用省力犁,可增至五亩;若粮仓仍用土坯,三年损三成,改用通风仓,可压至一成以下。”
他顿了顿,手指点在幽州位置:“这不是机巧小道,是养民之本。”
赵德默然片刻,忽然躬身道:“古有神农制耒耜,今有李公启新器,皆为利民,何分古今?臣以为,当速行之。”
堂中几位老臣原本面有疑色,听此一言,也渐渐收了冷意。一人低声开口:“若真能省人力、增收成,倒也不失为善政。”
李震未再多言,只道:“李瑶,推演数据可备?”
“已在。”她指尖轻划,玉简光纹再起,一幅对比图浮现空中——左侧是普通木犁耕地,一人一牛,日行不过十里;右侧则是带滑轮结构的省力犁,一人可驱双行,速度翻倍。图下标注着推演结果:三年内,劳力节省三成,开垦效率提升四成。
老臣们看着那图,有人忍不住凑近细看,甚至伸手去触那光影,仿佛要确认真假。
“这……真能造出来?”一人问。
“能。”李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他大步走入,身上还沾着铁坊的炭灰。身后跟着两名工匠,手中捧着木板与纸卷。他将木板放在案上,掀开纸页,露出一张精细图稿——正是省力犁的结构分解图。
“滑轮借力,轴杆可调深浅,犁头用合金铸件,磨损后可拆卸更换。”他指着图上几处,“我们已做出模型,试拉过两次,牛力减半,翻土更深。”
李震俯身细看,手指沿着图上线条滑过。他问:“多久能出第一批?”
“三日绘全图,五日试制样具。”李晨答,“若顺利,半月内可送样田实测。”
李震点头:“准。”
这时,李骁从殿角走出:“既然是展新器,不如一并展出火炮改良型。铁管加厚,射程远了三里,足可震慑四方。”
李瑶立刻摇头:“不行。百姓不懂军械,只认眼前活计。若展火炮,反让人以为我们要扩军备战,动摇民心。”
“可这是实打实的利器。”李骁坚持,“震慑外敌,也在其中。”
“此展非为震慑。”李震打断,“是为启智。百姓看得懂、用得上,才是关键。”
他看向李瑶:“你来说。”
李瑶上前一步:“我们计划分三部分——实物展示、现场试用、童子解说。每件器具都配一名识字少年,站在旁边讲用途、说好处。百姓听不懂‘合金’‘结构’,但听得懂‘省力气’‘多打粮’。”
苏婉也开口:“我建议在展场设义医点。新通风仓不仅能存粮,也能储药。药材防潮,药效更久。现场可演示湿药与干药的差别,让百姓亲眼见。”
李震沉吟片刻,点头:“准。就按你说的办。”
李骁没再争,只道:“那我调些护卫,守好展场。”
“不必多派兵。”李震道,“穿便服,混在人群中。若有人闹事,当场拿下即可。”
议定之后,众人散去。李瑶留下,将科技展筹备事项一一录入玉简。李晨则带着工匠返回千机坊,继续赶制图纸。
政事堂内只剩李震一人。
他坐在主位,再次调出玉简,查看千机坊的进度记录。第一张省力犁的设计图已开始绘制,时间节点标记清晰:三日一稿,五日一试。每一道工序都需经李瑶团队核验数据,确保无误。
他正看着,李瑶忽然抬头:“空间系统刚完成一次自检,新增‘协作记录’功能。以后每项研发,都会自动存档,包括设计者、修改次数、测试结果。”
“好。”李震道,“记下来。这些图纸,将来都要传下去。”
他起身,走到窗前。远处城西,千机坊的烟囱已冒起青烟,灯火彻夜未熄。他知道,那里正有人在灯下描线、刻模、算尺寸。一张张图纸正在成形,一笔一划,皆为未来奠基。
三日后,他要去作坊看初稿。
那时,第一具省力犁的样具,应当已经拼装完毕。
李晨回到千机坊时,张铁匠正在炉前打磨一块铁片。他年过四旬,手掌厚茧如石,是城中最老的铁匠之一。早年靠经验打农具,从不信图纸。
“李大人,”他抬头,“真要按这纸上的来?”
李晨走过去,将图纸铺在桌上:“你看这里——犁头与主架之间,加了可拆卸卡扣。坏了换件,不用整把重铸。”
张铁匠眯眼细看,伸手摸了摸图上标注的接口位置:“这么小的口,能承住土力?”
“我们做了模型。”李晨从箱中取出一个木制小犁,放在桌上,“你看。”
他拉动绳索,小犁在沙盘上划过,泥土翻起整齐。随后,他拧开卡扣,取下犁头,换上另一块,再装回去,动作利落。
“半刻钟。”李晨说,“你们换一次,过去要多久?”
张铁匠不说话了。他蹲下身,仔细看那卡扣结构,又伸手比划了几下,忽然道:“我来试制第一批。”
“好。”李晨递过图纸,“三日一稿,五日一试。每一道尺寸,都要对上。”
张铁匠接过图纸,手指在纸上慢慢划过,像是在读一本从未见过的书。
夜深,千机坊内灯火通明。几名工匠围在桌前,对照图纸刻制木模。有人低声念着尺寸:“长一尺二寸,宽三寸,误差不过半分……”
李瑶坐在另一侧的案前,手中玉简不断接收来自千机坊的数据流。她调出省力犁的受力模拟图,发现一处轴心承压过高,立刻标记修改意见,传回坊中。
李晨接到提示,立即叫停正在铸造的部件:“轴杆加粗两分,重新开模。”
工匠们没有怨言,只默默敲碎刚铸好的铁件,重新熔炉。
这一夜,第一张标准化农具图纸,在墨线与刻刀之间,缓缓成形。
李震三日后要来查验初稿。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张纸,不只是图纸。
它是一条路的起点。
城外田野上,新翻的泥土还泛着湿气。
坊中炭火映着工匠的脸,李晨正俯身在桌前,用尺子压平图纸边缘。
笔尖蘸墨,落在线条末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