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肖阳站在那偌大的【傀儡仓廪】库房门口，手里掂量着那串沉甸甸令牌钥匙，只觉得头皮发麻。
墨衡老头溜得倒是快，把这摊子事全甩给了他。
让他一个新手宗主去管炼丹火候、法宝淬炼、傀儡调度？
光是想想那无数需要批复的传讯符波动，他就一个头两个大。
“同甘共苦？体恤下情？”
楚肖阳撇撇嘴，
“这老狐狸分明是抓壮丁！”
让他亲自上手是绝无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去管生产线的。
“不行，得找个冤种……”
楚肖阳眼珠一转，立刻有了主意。
他凭借宗主权限，神念瞬间扫过库房附近区域。
恰好看到一名身着内门弟子服饰，看起来颇为机灵的年轻修士正御剑低空掠过，
似乎是在执行巡查任务。
“喂！那边那个弟子！对，就是你，过来一下！”
楚肖阳立刻招手。
那弟子闻声一愣，连忙按下剑光，快步走来，见到是楚肖阳，立刻恭敬行礼：
“弟子林风，见过宗主！宗主有何吩咐？”
楚肖阳摆出宗主的架势，清了清嗓子，
“林风啊，本宗主现任命你为百艺阁临时执事，暂代墨衡长老处理一应日常事务。”
“这是相关权限令牌，若有难以决断之事，可通过此令牌直接向本宗主汇报。”
说着，他分出部分库房和工坊的次级管理权限，烙印在一枚空白玉符上递了过去，
楚肖阳面不改色地说道，仿佛这是多么正常的任命。
林风弟子直接懵了，看着递到眼前，平日里连仰望都没资格的各处要地权限令牌：
“这…宗主！弟子才疏学浅，修为低微，恐难当此重任啊！而且墨衡长老他…”
“欸！墨长老有要事外出，此事本宗主已知晓。”
楚肖阳打断他，强行将令牌塞到他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
“年轻人要多锻炼锻炼！本宗主看好你！就这样，执行命令吧！”
说完，不等林风再推辞，楚肖阳身形一晃，已是溜出去老远，
只留下原地捧着令牌，一脸凌乱的林风。
甩掉包袱的楚肖阳顿觉一身轻松，果然，当领导的关键就在于知人善用！
他拿出洞天枢纽控制令牌，心神沉入其中。
令牌投射出大道洞天的详细立体地图，光点闪烁，代表着各处建筑与人员分布。
“接下来去找谁呢？”
楚肖阳摩挲着下巴，
“小药长老在灵田区，苏沐雨长老在占星殿…嗯？等等？”
他的目光忽然被地图上一个离万器阁不算太远的标记吸引住了。
那标记造型古朴，像是一柄倒悬的小剑，周围的光晕透着一种孤寂与锋锐之感。
【剑冢洞府-凌绝长老清修之地】
“哦？凌绝长老的洞府居然离这儿最近？”
楚肖阳眼睛一亮。四位长老的考核，总归要一个个来。
既然顺路，那就先从这位看起来最不待见自己的凌绝长老开始吧！
决定了目标，楚肖阳立刻朝着剑冢方向飞去。
不多时，一片荒凉、插满无数残破古剑的山谷出现在眼前。
山谷深处，一个简陋的洞府入口敞开着，浓烈的酒气从中弥漫出来。
楚肖阳迈步走入，只见凌绝依旧那副不修边幅的样子，
靠坐在一块磨盘大的青石上，仰头对着朱红色的酒葫芦灌着酒，
眼神空洞地望着洞顶，不知在想些什么。
“凌长老。”
楚肖阳开口打招呼。
凌绝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没听见。
楚肖阳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走到他对面坐下，开门见山：
“凌长老，咱大道宗封山这么多年，底蕴深厚但发展也到了瓶颈，”
“外界如今正值万年未有之大变局，机缘无数但也危险重重……”
“不知您老有没有考虑过，咱们开山门出世，去争一争那份机缘？”
凌绝灌酒的动作顿了一下，终于斜眼瞥了楚肖阳一眼，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出世？就凭你现在这金丹境的修为？出去给人送菜吗？”
“小子…宗主安心在宗门里修炼几百年再说吧。”
楚肖阳暗自撇了撇嘴，我在这里修炼屁用没有。
他也不生气，嘿嘿一笑：
“修为嘛，可以慢慢提升。”
“但我这次来，主要是为了通过您的考核。墨衡长老那边我已经过了，接下来该您了。”
“考核？”
凌绝喝酒的动作猛地停住。
他缓缓放下酒葫芦，那双总是半眯着的浑浊眼睛第一次完全睁开，锐利如剑的目光仿佛要刺穿楚肖阳的灵魂。
虽然他很快又恢复了那副颓废样，但那一瞬间的精光让楚肖阳心头一凛。
“哦？考核啊……”
凌绝拖长了语调，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他摸索着从身边拿起一个粗糙的陶土碗，
手腕一倾，将自己葫芦里那清澈却散发着浓烈酒气的液体倒了满满一碗。
然后，他将这碗酒往楚肖阳面前一递，动作随意得像是在打发叫花子。
“喏，喝了它。”
楚肖阳一愣：
“啊？这就是考核？”
这考核方式怎么一个比一个离谱？
墨衡是直接塞钥匙，凌绝这是直接灌酒？
“怎么？”
凌绝挑眉，嘴角扯出一个讥诮的弧度，
“连碗酒都不敢喝？就这点胆量？”
激将法！赤裸裸的激将法！
但楚肖阳明知道是激将法，还是接了。
一来他对自己有自信，二来他也想看看这酒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一碗酒而已，有何不敢？”
楚肖阳接过陶碗。
碗中的酒液清澈见底，却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气息，不似寻常酒香，
他没有犹豫，仰头“咕咚”就是一大口！
酒液入喉，仿佛不是液体，而是一道冰冷炽烈、复杂无比的意念洪流，
瞬间冲入他的四肢百骸，直贯天灵！
“嗡——！”
楚肖阳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骤然碎裂！
强烈的眩晕感吞噬了他的意识。
等他再次能视物时，发现自己已不在荒凉的剑冢，而是身处一个极其熟悉又陌生的地方。
眼前的景象，是他穿越前地球的高中教室！
夕阳透过窗户洒在堆满课本的书桌上，周围是穿着蓝白校服的同学。
而他，正穿着那身熟悉的的校服，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一切真实得可怕。
他甚至能闻到空气中粉笔灰和汗水混合的味道，
能听到旁边同学讨论晚上去哪家网吧开黑的声音。
【废物！这次月考又垫底！拖我们班平均分！】
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在讲台上响起，是那个总是看他不顺眼的班主任。
【楚肖阳，就你这样的，以后能有什么出息？赶紧回家种地去吧！】
几个平时就不对付的男同学围了过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笑和恶意，甚至有人伸手用力推搡他的肩膀。
【听说他爸妈都不管他了？怪不得……】
窃窃私语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那些或同情、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
屈辱、愤怒、无力感……
这些早已被强大力量冲刷淡忘的情绪，如同沉渣般骤然泛起，试图将他拖回那段并不愉快的记忆深渊。
楚肖阳愣住了，感受着周围真实的恶意和身体的孱弱，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
剑冢内，凌绝看着接过酒碗豪饮一口后便眼神瞬间失焦，
原地随即缓缓盘坐下去的楚肖阳，冷哼了一声。
“哼，让老子看看，你这命定之人的成色究竟如何！”
“这【往昔尘烬】酿出的问心酒，第一重【凡尘砺心】之境，你是否能守住本心，不忘来路？”
他嘴上说得刻薄，但手上动作却不慢。
只见他并指如剑，随意地凌空划了几个玄奥的符文。
“铮！”“铮！”“铮！”
霎时间，剑冢之内，插在地上的无数残剑古刃同时发出低沉的嗡鸣！
道道无形却凌厉无匹的剑气自发涌起，交织成一座密不透风的剑意结界，
将盘坐的楚肖阳牢牢护在中心，隔绝内外一切干扰。
做完这一切，凌绝才重新抱起他的大酒葫芦，
自己也仰头灌了一大口【往昔尘烬】。
酒液入喉，他那颓废的眼眸也缓缓闭上，意识沉入了同一片问心幻境之中。
他倒要亲眼瞧瞧，这位年轻宗主，
在这直面过往，叩问本心的第一重幻境里，会是如何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