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意识如同一颗逆行的流星，沿着那由混乱机关与祖灵力量维系、此刻已岌岌可危的通道，猛地冲出了彻底崩坏、归于死寂的逻辑海。
“嗡——！”
现实世界的感官如同潮水般瞬间回归，沉重地拍击在意识的堤岸上。破旧官舍那熟悉的、带着淡淡霉味和灰尘的空气，身体传来的酸痛与疲惫，以及耳边那急促而关切的呼喊声，将霍云（李文渊）从那场发生在意识维度、关乎世界存亡的终极之战中，猛地拉回了现实的躯壳。
他（他们）猛地睁开双眼，眸中一瞬间闪过的，是尚未完全平息的、如同宇宙星云般深邃旋转的混沌色彩，随即迅速沉淀，恢复了属于“李文渊”的、带着些许疲惫和惯常狡黠的眼神，只是那眼底深处，多了一丝历经浩劫、洞悉真相后的沉重与了然。
“将军！”
“李大人！”
“宿主！你总算醒了！”
赵虎粗犷带着沙哑的嗓音、玉藻前空灵中难掩急切的呼唤，以及赛鲁班那带着哭腔和明显电子合成杂音的嚷嚷，几乎同时涌入耳中。
霍云（李文渊）晃了晃有些沉重的脑袋，发现自己依旧盘膝坐在官舍中央，赛鲁班布置的那个已然焦黑冒烟、彻底报废的混乱机关旁边。赵虎半跪在一旁，大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虎目圆睁，满是血丝。玉藻前站在稍远处，绝美的脸庞上带着罕见的紧张，指尖狐火明灭不定。巫医则瘫软在墙角，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而赛鲁班……他正手忙脚乱地拍打着头上那个依旧在闪烁着不稳定电火花的金属头环，嘴里不住地念叨：“完了完了！过载了！核心元件肯定烧了！我的概率云发生器啊！”
显然，连接“主神”网络并最终摧毁其核心的壮举，对现实层面的设备和参与者都造成了巨大的负担。
“我……没事。”霍云（李文渊）开口，声音带着久未说话的干涩，他轻轻挣开赵虎的手，试图站起来，却一个踉跄，幸亏赵虎眼疾手快再次扶住。
“将军，您……”赵虎感受到霍云手臂传来的虚弱，更是心急。
“无妨，只是精神消耗过大。”霍云（李文渊）摆了摆手，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赛鲁班那报废的机关和依旧在闪烁的头环上，嘴角勉强扯出一个属于李文渊风格的、带着点无奈的弧度，“看来……咱们的‘网线’被烧了。”
这句带着现代词汇的调侃，让紧张的气氛稍稍一缓。玉藻前微微松了口气，赵虎虽然没完全听懂，但也看出将军（大人）意识清醒，还能开玩笑，心下稍安。
“宿主！重点是网线吗？！”赛鲁班终于弄掉了那头环，顶着微微冒烟的头发，激动地扑过来，“刚才……刚才那能量波动！还有您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那种好像什么都存在又好像什么都不存在的矛盾气息！你们……你们在里面到底干了什么？！‘主神’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连墙角的巫医也挣扎着抬起头，浑浊的眼中充满了希冀与恐惧交织的复杂情绪。
霍云（李文渊）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体内两个灵魂完美融合后的稳定，以及那沉寂却已成为他们一部分的系统本源。他整理着思绪，如何将那个震撼的、足以颠覆所有人认知的真相，用他们能够理解的方式说出来。
“我们……”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信服的平静力量，“把那个试图给全世界定规矩的‘大家伙’……揍趴下了。”
赵虎眼睛猛地瞪圆，呼吸骤然粗重起来。玉藻前美眸中异彩连连，纤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微张的红唇。赛鲁班更是直接张大了嘴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
揍趴下了？！
那个笼罩在世界之上，无形无质却又无处不在，连祖灵都只能勉强抗衡、最终被镇压的“主神”？就这么……被揍趴下了？！
“具体过程很复杂，涉及到逻辑海、数据洪流、核心模块什么的……”霍云（李文渊）尽量用简单的语言描述，“总之，它的核心逻辑已经被我们摧毁，现在就算没彻底消失，也至少是个植物……呃，是瘫痪状态，无法再执行任何格式化指令了。”
短暂的死寂之后。
“哈哈哈！好！好啊！”赵虎猛地爆发出雷鸣般的大笑，用力捶打着胸膛，激动得满脸通红，“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将军……和李大人出马，没有办不成的事！什么狗屁‘主神’，在咱们面前就是个屁！”
玉藻前虽然不像赵虎那般外放，但微微颤抖的肩膀和眼中闪烁的泪光，也显露出她内心的极度不平静。困扰青丘、压迫众生的最大梦魇，竟然……真的被终结了？
赛鲁班则是陷入了技术宅的狂喜与困惑：“逻辑海？核心模块？天啊……那是什么样的技术层面？是用什么原理摧毁的？是能量过载还是逻辑悖论？宿主你快给我讲讲细节！”
霍云（李文渊）抬手，止住了激动的众人和喋喋不休的赛鲁班，他的脸色依旧凝重。
“别高兴得太早。”他沉声道，目光扫过每一张脸，“摧毁‘主神’，只是拆掉了一个囚笼的看守。现在，囚笼的门打开了，但我们……依然在囚笼里。”
这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熄了刚刚燃起的兴奋火焰。
“囚笼？”赵虎收起笑容，眉头紧锁。
霍云（李文渊）点了点头，开始将他（他们）在逻辑海崩溃时捕捉到的、关于这个世界本质的真相碎片，缓缓道来。
他讲述了“高等文明”的存在，它们并非神明，而是将无数世界作为“试验场”的观察者。讲述了“大启王朝”这个世界，只是无数试验场中的一个，穿越者是被投送的“变量”。讲述了“主神”系统只是一个被设定好程序、负责维持试验场“纯净”与“高效”的自动化管理工具。
“……我们所在的这个世界，我们所经历的一切悲欢离合、王朝兴衰，在它们眼中，可能……只是一组组需要分析的数据，一场场设定好的实验。”霍云（李文渊）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涩，“‘主神’被我们摧毁了，意味着这个试验场暂时失去了‘管理员’。但我们头顶上，那些真正的‘观察者’，依然存在。”
官舍内，陷入了比之前更深沉的寂静。
赵虎的拳头握得咯咯作响，额头青筋暴露，他无法理解那些“试验场”、“观察者”的复杂概念，但他听懂了一件事——他们所有人，引以为豪的勇武、经营的势力、守护的家国，在某个更高的存在眼里，可能……一文不值，如同戏台上的提线木偶。
玉藻前脸色苍白，她想起了青丘古籍中那些关于“天外”、“命轨”的隐晦记载，原来真相竟是如此……残酷。
赛鲁班则是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试验场……数据……那我们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创造，难道……难道都是被设定好的吗？”
就连巫医，也发出了绝望而痛苦的呜咽，祖灵守护的秘密，竟是如此令人难以承受。
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荒谬感，笼罩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看着同伴们脸上露出的迷茫、愤怒与绝望，霍云（李文渊）却缓缓站直了身体。他体内的两个灵魂——霍云那不屈的傲骨，与李文渊那“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混不吝——在这一刻达成了完美的共识。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他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他身上。
“试验场又如何？观察者又如何？”霍云（李文渊）的眼中，重新燃起了那熟悉的、混合着桀骜与智慧的光芒，“他们设定规则，我们偏要打破规则！他们观察数据，我们就给他们看看，什么叫做‘超出预期的变量’！”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指了指在场的每一个人：“‘主神’想格式化我们，被我们揍趴下了。现在，那些‘观察者’……如果他们还想把我们当小白鼠，当棋盘上的棋子……”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灿烂、却又带着无尽危险气息的笑容，那是属于李文渊的招牌式“挖坑”前的表情。
“……那我们就掀了这棋盘，砸了这实验室，让他们好好看看——”
“什么叫‘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