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鹰涧营地东南角，一处由赵虎心腹严密把守的废弃储藏帐篷内，空气里弥漫着尘土、霉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甜腻中带着腥气的异样气息。玉藻前被特制的牛筋绳捆缚在一张粗木椅子上，绳索缠绕的方式极其刁钻，不仅束缚了四肢，更压迫着几处关键的穴道，让她提不起半分气力，连咬舌都变得困难。她低垂着头，原本如同流瀑般的青丝此刻沾满了尘土草屑，凌乱地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
百晓生如同一个没有重量的影子，站在帐篷的阴影角落里，双手拢在袖中，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不久前还如同暗夜精魅般危险的女人。他没有急于审问，只是在观察，如同一个最有耐心的猎手，等待着猎物露出最细微的破绽。
李文渊并未亲自前来，他坐镇在自己的营帐，通过百晓生身上一枚不起眼的、由赛鲁班改造过的传讯符石，远程感知着这边的一切。系统的提示依旧在他脑海中回响，那所谓的【精神污染防护壁（升级版）】似乎不仅仅是防御和反击，更带着某种……同化或者覆盖的特性。
时间一点点流逝，帐篷内寂静得只能听到玉藻前粗重而混乱的呼吸声。
忽然，玉藻前猛地抬起头！
那张原本倾国倾城的脸上此刻毫无血色，嘴唇干裂，但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那双曾魅惑众生的眸子里，此刻充满了血丝，瞳孔时而涣散，时而紧缩，眼神里交织着极致的痛苦、茫然，以及一种……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名状之物的惊骇。
“不……不要过来……你这毛脸雷公嘴的猢狲！”她猛地挣扎了一下，对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发出嘶哑的尖叫，声音里充满了恐惧，“那金光……那棍子……啊！”
她仿佛看到了幻觉，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试图向后蜷缩，却被绳索牢牢固定。
百晓生眉头微皱，依旧没有出声。
玉藻前喘息了片刻，眼神又变得迷离起来，嘴里开始无意识地哼唱起古怪的调子：“……种下希望就会收获……收获……收获什么？是什么？！”她突然又变得狂躁，用力晃动着脑袋，似乎想将脑子里的声音甩出去。
“……九九八十一难……劫数……定数……不！我命由我不由天！”她时而低语，时而咆哮，语句破碎，逻辑混乱，仿佛有无数个声音在她脑海里争吵、撕扯。
百晓生静静地听着，将这些支离破碎的词语默默记下。他看得出来，这女人并非伪装，而是真的陷入了某种严重的精神错乱。李文渊大人那神秘莫测的手段，竟恐怖如斯？
就在这时，玉藻前猛地停止了挣扎和呓语，她抬起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阴影中的百晓生，眼神里竟然恢复了一丝诡异的清明，但那清明深处，是更深的怨毒和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是……是他……那个李文渊……对不对？”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他到底在我脑子里……塞了什么东西？！那些画面……那些声音……是什么？！”
她仿佛用尽了全力才维持住这短暂的清醒，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痉挛。
百晓生终于开口，声音平淡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来自哪里，潜入落鹰涧，意欲何为？你的同伙还有谁？”
“呵呵……哈哈哈……”玉藻前发出一阵凄厉而扭曲的笑声，“我是谁？我是北蛮国师座下使者玉藻前！我来……自然是为了取霍云性命，掌控你这破烂营地！同伙？你们不是已经抓到了一个‘影蝇’吗？可惜，那只是微不足道的棋子罢了！”
她似乎破罐子破摔，又或许是精神混乱使得她难以控制言辞，竟然直接承认了身份和部分目的。
“国师？”百晓生捕捉到这个关键词，“他对落鹰涧，对李大人，有何图谋？”
“图谋？”玉藻前眼神再次涣散了一下，喃喃道，“国师……他看到了……看到了变数……天机之外的变数……李文渊……他不该存在……他的力量……不属于这里……混乱……绝对的混乱……”
她的言语再次变得颠三倒四，但其中透露出的信息却让远程聆听的李文渊目光一凝。
变数？天机之外？力量不属于这里？
这北蛮国师，似乎能窥探到一些更深层次的东西？甚至可能隐约察觉到了系统的存在？
“混乱……对……混乱才是归宿……”玉藻前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她看着虚空，脸上露出一种诡异的痴迷笑容，“跟着旋律……跳起来……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
看着她再次被脑海中系统强行灌输的“信息垃圾”淹没，陷入手舞足蹈的癫狂状态，百晓生知道，再问下去也难以得到更多有条理的信息了。
他退后一步，对着那枚传讯符石微微颔首。
帐篷外，李文渊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深邃。
玉藻前的崩溃，证实了系统反制措施的强大，也带来了新的情报。北蛮国师，一个能窥探“变数”的存在，将他视作了目标。这意味着，他未来的敌人，可能不仅仅是战场上的军队。
而玉藻前脑海中那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污染”信息，虽然让她崩溃，但似乎……也带来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效果？比如，她那句“我命由我不由天”，似乎并非她原本的认知。
【精神污染防护壁（升级版）】……这其中的“污染”二字，恐怕并非简单的防御，更像是一种……强制性的认知覆盖或者说……“洗礼”？
李文渊感觉，自己对这个“诸天随机坑爹系统”的理解，似乎又深入了一点点。它提供的，从来不只是解决问题的工具，有时候，其本身的存在和运作方式，就是一种巨大的、不可控的“变数”。
他看了一眼脑海中那依旧闪烁着不靠谱光芒的系统界面。
这场与北蛮的战争，因为系统的存在，正在滑向一个无人可以预测的方向。
而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在这片迷雾中，抓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活下去，并赢下去。
“告诉百晓生，把人看好，别让她死了。或许，等她‘消化’完脑子里的东西，我们还能有更多‘惊喜’的发现。”李文渊对帐外的亲卫吩咐道。
夜幕降临，落鹰涧的雾气似乎淡了一些，但营地内外的暗流，却愈发汹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