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的晨露还沾在青石板上，林肃便捧着明黄的圣旨，快步走进偏院。
韩曦钰正坐在石凳上，假装用彩线给布偶绣老虎，见他神色凝重，指尖的针线顿了顿——寻常旨意只需侍卫传达，林肃亲自来，定是出了大事。
“王妃，王爷刚接了圣旨，被皇上急召入宫，怕是有要紧事。”
林肃躬身禀报，目光扫过韩曦钰懵懂的模样，终究没多说，只补充了句
“王爷吩咐，让张妈好生照看您，切勿再像昨日般擅自外出。”
林肃离开后，张妈压低声音道：“小姐，皇上突然召王爷入宫，会不会和昨日尚书府的事有关？”
韩曦钰摇了摇头，将彩线绕回布偶上：
“陈氏昨日刚来过王府，在慕卿晨面前演足了‘贤良’戏码，就算要发难，也不会这么快。倒是慕卿晨娶我已两月，按规矩，皇上若有安排，定会有所动作。”
她虽装痴傻，却早已摸清皇室对勋贵婚事的惯例——尤其是慕卿晨这般手握兵权又无侧妃的亲王，皇上绝不会让他后院空悬。
而此刻的皇宫御书房内，慕卿晨刚行完礼，便听皇上放下朱笔，语气带着几分关切：“卿晨，你与韩家嫡女成婚已两月，这桩婚事因顾神医而起，朕都知晓。只是你后院只有一位痴傻的王妃，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慕卿晨垂眸，心中已有几分猜测，却依旧恭敬回道：“谢陛下关心，臣心中记挂顾神医的恩情，暂无纳侧妃之意。”
“朕明白你的心意，可你是靖王，府中需有能打理内务、为你开枝散叶的人。”
皇上站起身，走到他面前，递过一份名册，“这两位女子，一位是吏部尚书的嫡女苏烟，娴雅持重，精通管家之道；
另一位是镇国将军的女儿柳如薇，爽朗干练，与你也算有旧。朕意已决，下月为你赐婚，将她们封为侧妃，入府辅佐王妃打理后院。”
名册上的字迹遒劲有力，苏、柳两家皆是京城望族，一个掌文职，一个握兵权，皇上此举，既是为了充实靖王府后院，也是想通过联姻，进一步稳固慕卿晨的势力。
慕卿晨握着名册，指尖微微发紧。
他虽对韩曦钰只有报恩之心，却也知晓，侧妃入府，定会让本就处境艰难的韩曦钰，在府中更难立足。
尤其是想到她昨日在尚书府受的惊吓、平日里怯懦的模样，心中竟生出几分犹豫：“陛下，韩氏虽痴傻，却是臣明媒正娶的王妃。骤然纳两位侧妃，恐会委屈了她。”
“委屈？”
皇上轻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她能得你庇护，已是天大的福气。你只需嘱咐侧妃们，入府后好生照看她，莫要让她受欺负便是。此事关乎朝堂稳定，你莫要再推辞。”
君无戏言，慕卿晨知晓再争辩无用，只能躬身领旨：“臣，遵旨。”
从皇宫出来，慕卿晨坐在马车上，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中满是复杂。
他想起韩曦钰抱着布偶缩在角落的模样，想起她对着先夫人牌位哭诉的模样，又想起皇上的旨意和两家的势力，只觉得头隐隐作痛——他既不能违抗皇命，又不想让韩曦钰再受委屈。
回到王府，慕卿晨没有去前院书房，而是径直走向偏院。
偏院内，韩曦钰依旧坐在石凳上绣布偶，只是彩线歪歪扭扭地缠在布偶上，一看便知是心不在焉。
听到脚步声，韩曦钰抬起头，见是慕卿晨，立刻抱着布偶站起身，怯生生地往后退了两步：“王……王爷……”
慕卿晨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眼底的慌乱，心中的愧疚更甚。
他斟酌片刻，才缓缓开口：“曦钰，皇上今日召朕入宫，为朕指了两位侧妃，下月便会入府。”
韩曦钰的反应比他预想中平静。
她只是愣了愣，然后低下头，手指轻轻摩挲着布偶上的老虎，声音细若蚊蚋：“侧妃……是什么？是……是和瑶儿一样，会抢我东西的人吗？”
这话让慕卿晨心中一紧。
他连忙解释：“不是。她们入府后，会帮着打理府中事务，不会抢你的东西，也不会欺负你。朕会嘱咐她们，好生照看你。”
“真的吗？”
韩曦钰抬起头，眼中满是期待，却又带着几分怀疑，“可是……张妈说……府里的人多了，就没人疼我了……母亲以前说……只有自己人，才会护着我……”
她的话带着孩童般的单纯，却字字戳中慕卿晨的心思。
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忽然想起顾神医当年救他时说的话：“我这外孙女，性子软，日后若我不在了，还望你多照拂。”
“本王会护着你的。”
慕卿晨的声音不自觉放柔，“不管谁入府，你都是靖王府唯一的王妃，本王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韩曦钰轻轻点了点头，又低下头，继续摆弄着布偶，只是肩膀微微颤抖，像是在压抑着情绪。
张妈在一旁适时说道：“多谢王爷体恤。小姐年纪小，又痴傻，不懂府中规矩，日后侧妃入府，还望王爷多费心，莫要让小姐受了委屈。”
慕卿晨点了点头，又叮嘱了几句“好生照看”，才转身离开。
走到院门口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见韩曦钰依旧低着头，指尖的彩线缠成一团，却始终没有落下眼泪，心中竟生出几分异样——她的反应，似乎太过平静，不像一个痴傻之人该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