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开始大量接阵，明洛越看越心惊，明明是输送辎重粮草的大队，怎么战兵比例高得离谱？
牲畜，推车和民夫呢？
她预感地太灵，灵到方才问都尉的每一句话都不会被浪费。
河谷中的李靖在看见敌军粮草大队的布置后便心中一凛，他自幼熟读兵书，也对史书中每一次大战历历在目。
敌军战兵走在东岸，搭配着比例过高的披甲轻骑和弓弩手，保卫着内侧在河道上运粮的车马牲畜民夫。
“将军，不好。主将不是张达！”有斥候身中数箭后过来回禀，说完便一头栽下了马。
话音刚落，李靖便有了决断。
这意味着……如刘弘基所言，他们隰州城内细作不少，而且还透露了他们这伙的动向！
该死！
他懊恼万分，开始思索如何撤退。
敌军处的主将确不是张达，但张达并不是不在，他随着刘武周来了。李靖是个有眼力见的，这伙战兵质素不比寻常，肯定是大将。
刘武周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笑：“张将军立功扬名的机会又来了，你左右已在唐皇处没了可能，为何不能死心塌地随着本王？”
这年头的王真是漫山遍野地不值钱。
石州有俩个自封的，夏县也有个小人得志的，河北中原南方更是数不胜数，狗都能称王。
“张某正是死心塌地，才会把挑拨离间的文书如实上交。”张达眉眼平实，被磨得没了什么情绪。
“甚好。本来隰州城里断了数日音讯，后来传出来的消息本王不免心存疑虑，以为不真。只是与你处一呼应，这不全对上了？唐军也是不怕死，以为本王就龟缩在晋阳不出来了吗？”
刘武周没再藏着战力，当即吩咐张达领着重步兵去前线抗住，他这次定要擒了这唐军主将，以儆效尤。
他这条粮道可是南下的生命线，宋金刚尉迟恭等全仗着此得到补给，若是断了……
军心就甭提了。
李靖荣幸地与贼军主帅对上了，就是战力上捉襟见肘显得可笑，他带的确实算是此时代的精锐。
但要说和刘武周部比。还是相形见绌。
且刘武周又不搞什么仁政，人在晋阳完全是烧杀劫掠一条龙，拿着民脂民膏笼络将官士卒，他本部皆忠心耿耿战力非凡。
乱世中能称雄的军头，对其本部将士不存在克扣亏待一说，都是抢别人的肥自己的。
李靖哪里觉不出艰难，但他知道，若是自己顶不住，以此刻形势论，他们肯定被杀得血流成河。
“李全呢？！”
他大吼道，死盯着前方被一点点退回来的战线。
僵持住就有希望。
奈何李全不知出了什么意外，迟迟没按照约定好的冲杀出来，这令李靖陷入了别样的沉默。
“李将军！”
他似乎听到了有人喊他。
李靖眯起眸子，看向百步外甲胄齐全人高马大的张达。
“唐军敢战勇猛又如何，天子亲王不公，视我等为无物如草芥，何苦为他们卖命？！李将军赶紧弃暗投明。”
张达说得是情真意切。
李元吉为什么派他呢？很简单，人看上他家小妾了，占为己有不说，还想斩草除根送他去死。
张达怎能不恨？
李靖纹丝不动，他只是抬眸看了眼扬得极高的刘姓旗帜，然后听着亲卫匆忙归队向他回禀。
“李副……李全，他被边上亲兵捅下了马。那边骑兵，如今在哗变！”亲卫三言两语说明白了情况。
李靖长舒出口气，心中有种尘埃落定的静默感，环视了圈四周奋力作战的兵马，终究下了决断。
今日局面不要说赢，能断尾求已然不易。
一来队伍里混进了细作，成功扰乱了奇兵；二来张达不仅没有回来的意愿，在主动联络上李靖后以此讨好刘武周，三来，刘武周亲自从晋阳来了。
他，李靖。
何等荣幸！
“我去带剩余骑兵，这边你与将旗必须撑住。”李靖当机立断，他不能轻易舍弃任何一部分兵马。
他统总战力不多，必须合在一块用。
可这边……
那亲兵脸色闪烁一二，嘴上却马上应下。
李靖明白，这不是亲兵有所退却，而是担心主将一走，会被敌军抓住空隙，趁机猛攻。
而底下人不明所以只以为将军见势不妙脚底抹油，毕竟唐军中这类将领不少，多他李靖一个不算啥。
“我速去速回！”
他没多废话，战场上每一秒都是战机。
李靖打马去领自家骑兵。
他这一走，起初唐军没意识到，毕竟注意力都在敌军身上，忙着结阵忙着搭弓忙着防御。
但敌军那边怎么会错过这种机会？
张达及其亲兵马上大喊：“李靖逃了！唐军败了！”他们喊得极响，士气上便压过了不安的唐军。
有唐军基层军官立马去看身后主将，果见将旗仍在但本人不在，心中轰地一片空白。
但和张达预计的情形不同。
此起彼伏的呼唤声喊起。
“将军去搬骑兵了！大家稳住！”
“将军没跑！”
只能说李靖的大将之姿在这刻已然初显，他带出来的兵哪怕处于劣势，哪怕心有不安，哪怕看着主将不见，照样维持住了战线。
不过到底不如刚开始般稳重，人心多少有了点溃散，但这样的颓势下，能支撑住就行。
骑兵那边，因为主将的被刺陷入一片混乱，首先随在李全身侧的亲兵们开始厮杀。
这给其他骑兵带来了莫大惶恐。
直到有马匹神骏、甲胄齐全的一骑飞驰入了前方，果断砍杀几个闹事的将士后，其余人一下有了主心骨。
“将军！”
“且随本将军杀敌！”
李靖本人是最好的方向标，骑兵素来珍贵，都是他亲手带的，不存在对他疑虑的可能。
等到主力的将旗摇摇欲坠的关键时候，李靖领着自己的骑兵飞快给敌军来了波冲击。
这一下激发了刘武周的血性。
他部兵马只是拨了步兵给张达去打，他的精锐骑兵怎么可能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唐军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