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梭冲出最后一层雾障时，外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缝像蛛网般爬满左翼，灵核的嗡鸣声断断续续，像是随时会咽气的老牛。
慕倾月一脚踹开驾驶舱门，冷风夹着硫磺味灌进来。她没皱眉，只是伸手按在引擎盖上，掌心贴住那道最长的裂口。系统界面弹出提示：【凝金膏消耗x1，修复进度37%……62%……完成】。
“能撑多久？”苏逸靠在舱壁边，脸色白得像纸，说话都带着喘。
“两个时辰。”她收回手，指缝里还沾着半干的银灰色药膏，“前提是别再碰那种能吸灵力的玩意儿。”
舱内一片死寂。两名队员躺在角落，一个昏迷不醒，另一个肋骨断了三根，呼吸时胸口塌下去一块。驾驶员瘫在座位上，眼神发直——刚才那一炸，震坏了他的经脉。
雷达屏突然亮起红点，三个方向，密密麻麻，正高速逼近。
“他们追来了。”苏逸咬牙，从怀里摸出最后几张符箓摊在地上，“干扰阵还能布一次，但只能撑半炷香。”
慕倾月蹲下身，手指划过符纸边缘。这些符原本是用于隐匿行踪的低阶货，现在被苏逸重新编排过，灵纹走向完全变了样。
“你把‘匿气符’改成了‘假灵爆’？”她挑眉。
“不然呢？”他苦笑，“反正他们盯的是活人气息，咱们干脆演场戏，让他们追个寂寞。”
她点头，转身走向储物柜，取出一卷暗红色布条缠在手腕上。这是上次任务奖励的【血引带】，能短暂屏蔽自身灵波动，代价是每用一刻钟，就得喂一口精血进去。
“准备突围。”她说，“走赤雾峡谷。”
“疯了吧！”驾驶员猛地抬头，“那边全是感应阵，连只鸟飞过去都会引爆！”
“正因为没人敢走，他们才敢放心设伏。”她解开腰间雷龙鞭，轻轻一抖，鞭身泛起微弱电光，“我们不是鸟，我们可以装死。”
苏逸愣了两秒，忽然笑出声：“你打算让全队断灵脉？”
“聪明。”她瞥他一眼，“反向灵流装置交给你，我断后。”
飞梭调转方向，朝着远处那片翻滚的赤色云海低空掠去。越靠近峡谷入口，空气越粘稠，呼吸都像在吞沙子。两侧峭壁高耸入云，岩壁上嵌着无数暗金色小点，那是感应式爆破符的阵眼，静默地等待触发。
“所有人，闭气。”慕倾月站在舱尾，残剑横在胸前，“苏逸，切断灵脉连接，现在。”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印。一道灰光扫过全舱，瞬间切断了每个人与体内灵力的联系。刹那间，六个人的气息彻底消失，如同六具尸体。
飞梭缓缓滑入峡谷。
刚进第一道封锁线，地面突然震动。左侧岩壁上的符阵亮起幽蓝光芒，明显检测到了什么。
“有东西在嗅。”苏逸低声道。
慕倾月眯眼望去。三只犬形怪物正沿着崖壁疾行，通体漆黑，皮毛下透出金属光泽，鼻子不断抽动——是活尸犬，专吃修士魂魄的那种。
它们停在空中某一点，狂吠起来。
“找到了！”其中一个追兵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下一秒，一道刺目雷光在峡谷上方炸开，轰然巨响震落无数碎石。那是慕倾月提前埋下的高阶雷符，此刻被远程引爆。
活尸犬立刻调头冲向爆炸点，追兵也随之转移。
“走！”她低声下令。
飞梭加速穿过第二道封锁网。就在即将抵达第三道时，角落里那个断肋的队员突然抽搐了一下，疼得蜷缩起来。一丝灵力不受控制地溢出体外。
右侧岩壁上的符阵瞬间激活。
“趴下！”慕倾月扑过去将人按倒，同时甩出幻灵纱，在舱顶形成一层薄盾。
轰——！
爆炸掀翻了半个舱尾，冲击波把两人直接甩出舱外。其中一人摔在谷底乱石堆里，不动了。另一人挂在崖壁藤蔓上，鲜血顺着藤条往下滴。
“阿七！”苏逸想冲出去，被她一把拽住。
“你出去也是死。”她松开手，迅速解开血引带，咬破指尖抹在幻灵纱一角，“我去。”
话音未落，她已纵身跃下。
风割在脸上，她精准抓住一根粗藤，借力荡向那人。对方半边身子悬空，脸色惨白，眼看就要滑脱。
她一把扣住其手腕，幻灵纱另一端缠紧上方岩石。
“坚持住。”她从怀里掏出回春丹塞进对方嘴里，又划开自己手掌，将血混着药力渡入其口中。
那人喉头滚动了一下，呼吸终于稳了些。
“谢……”
“省点力气。”她打断，“还没完。”
她背起伤员，沿着藤蔓一点点往上攀。每动一下，手腕上的旧伤就撕裂一分，血顺着袖口往下淌。
终于回到飞梭残骸旁，其余三人已经集合完毕。驾驶员死了，另两人轻伤，还能走。
“走不出去了。”苏逸看着前方最后一道封锁网，“机关全醒了，现在过去就是送死。”
慕倾月没说话，走到崖边俯视下方。赤雾翻涌，深不见底。而在雾海尽头，那座悬浮塔楼的轮廓越来越清晰，顶端赤红晶体仍在跳动，像一颗永不疲倦的心脏。
她抬起左手，指尖在空气中划出一道虚影。系统后台早已开启【模拟修炼空间】的记忆回放功能，刚才那一幕战斗场景正在快速倒带。
她盯着某个帧定格的画面——敌人出手前半息，右肩会有一次极轻微的下沉。
“找到了。”她低声说。
转身走向仅存的两名队员，她取出最后两枚护灵符，分别贴在他们衣领内侧。
“待在这儿，等我信号再动。”
“你要干嘛？”苏逸拦住她。
“给他们看点热闹。”她抽出残剑，剑尖朝地划出一道弧线，“我要让他们以为，我们全军覆没了。”
说完，她独自走向第三道封锁网。
脚步很轻，几乎没发出声音。接近感应区时，她猛然跃起，残剑横斩，剑锋擦过地面的一块凸岩。
咔。
机关触发。
整片岩壁亮起刺目红光，数十枚爆破符同时充能。追兵大喊：“她在那儿！快封锁出口！”
就在火浪喷发前一秒，她原地翻滚，幻灵纱裹身贴地滑出危险区域，同时甩出一枚烟雾符。
轰隆——！
烈焰吞噬了整段峡谷，浓烟滚滚升腾。追兵欢呼起来，纷纷冲进爆炸中心查看战果。
没人注意到，一道黑影正贴着崖底阴影，悄无声息地绕到了他们背后。
当第一批敌人踏入安全区时，慕倾月从岩缝中闪出，雷龙鞭凌空抽下，电弧炸裂，当场击倒三人。
“现在！”她厉喝。
藏身岩穴的队员立刻启动干扰阵，假灵波四散扩散。追兵慌忙回头，却发现信号源来自不同方向。
混乱中，苏逸带着剩下的人冲出隐蔽处，全速奔向峡谷出口。
她最后一个撤离，边退边挥剑切断几根悬挂的锁链，引发局部塌方，阻断追兵路线。
最终，六人只剩四人站在这片赤色云海边缘。身后是燃烧的峡谷，前方是那座悬于虚空的黑塔。
慕倾月单膝跪地，喘息粗重。她低头看自己的手——血和药膏混在一起，黏糊糊地往下滴。
苏逸走过来，递上一块干净布巾。
她没接，只是缓缓站起身，望向塔楼顶端那颗跳动的红晶。
“我们输了两个人。”她的声音很平静，“但他们不知道，死人也能传消息。”
苏逸一怔：“你还留了后手？”
她嘴角微扬，从齿间吐出一颗微型玉珠，已被唾液浸润发亮。
“刚才那一炸，我把追踪咒炼进了他们的血里。”她将玉珠捏碎，粉末随风飘散，“现在，他们往哪儿走，咱们就往哪儿跟。”
苏逸沉默片刻，忽然问：“如果……这里面根本没有‘源核之泪’呢？如果这一切，也只是系统给我们看的剧本？”
她转头看他，眼神像冰刃刮过铁器。
然后抬起右手，在胸前轻轻一划。
断线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