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会现场的混乱，只是风暴的起点。
风眼之外，整座京城，正被这股突如其来的飓风搅得天翻地覆。
不到半小时。
“京西联合”、“新世界集团”、“闻人语”这三个原本毫不相干的名字，像病毒一样，通过无数条电话线、微信群、饭局酒桌，以一种骇人听闻的速度，传遍了京城商界的每一个角落。
起初，听到消息的人第一反应都是不信。
“什么玩意儿？五百万买下了新枢纽？你他妈喝了多少假酒？”
“老王你别开玩笑了，金源那个垃圾包我去看过，狗都懒得在里面拉屎。”
但当发布会的官方新闻稿，配上那张醒目到刺眼的规划图，被各大财经媒体App疯狂推送时。
整个圈子，彻底失声了。
随之而来的，是比发布会现场更加疯狂的，席卷了无数办公室的恐慌与躁动。
……
新世界集团。
办公室里那股劫后余生的狂欢劲儿还没过去，几个年轻员工正凑在一起，唾沫横飞地计算着五十倍到底是多少个零。
苏眉刚想过去提醒他们收敛一点，她办公桌上的电话就响了。
铃声尖锐，划破了喧闹。
她走过去，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京城发展银行，刘副行长。”
苏眉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记得这个名字。
半个多月前，她为了公司启动资金，曾经给这位刘副行长打过三次电话，预约见面。
前两次，对方的秘书都用“行长在开会”为由拒绝了。
第三次，她总算跟本人通上了话，结果对方在听完“新世界集团”四个字后，只用了一句冷冰冰的“我们行对新成立的外地公司，贷款审批流程比较复杂”，就挂断了电话。
苏眉深吸一口气，按下了免提键。
“您好，刘行长。”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无比热情，甚至带着几分谄媚的浑厚男中音。
“哎呀！苏总！您可算接电话了！恭喜！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这热情，让苏眉有点猝不及防。
“刘行长客气了。”
“不客气！一点都不客气！苏总，我跟您说，我早就看出闻人董事长不是一般人！那真是天人之姿，神仙手段啊！之前是我眼拙，是我糊涂！您千万别往心里去！”
刘副行长在那头疯狂地自我检讨。
“关于贵公司的贷款项目，我已经跟我们总行长汇报过了！特事特办！绿色通道！五个亿！不，十个亿的授信额度！三天之内，保证到账！您看，闻人董事长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亲自上门去拜访，把合同签了？”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部正在外放的手机。
这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银行副行长吗？
这语气，怎么听着比求人办事还孙子？
苏眉还没来得及回答，方辰的手机也响了。
他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喂，哪位？”
“方总！方总您好！我是城西地产的小马啊！您还记得我吗？上次在酒会上，给您递过名片的！”
方辰想了半天，才从记忆的角落里扒拉出一点印象。
好像是有个跟在李哥屁股后面，鞍前马后，没少跟着起哄的年轻人。
“哦，有事吗？”
方辰的语气很平淡。
“有事！当然有事！”
电话那头的小马，声音都快哭了。
“方总，您大人有大量！之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狗眼看人低！您把我当个屁，给放了吧！我们老板说了，之前我们想挖您团队里那几个技术员，是我们不对！我们愿意拿出百分之十的股份，不！百分之十五！无偿转让给贵公司，就当是赔罪了！只求您跟闻人董事长美言几句，千万别跟我们一般见识啊！”
“啪。”
方辰直接挂了电话。
他不想跟这种人多说一句废话。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叮铃铃——”
“叮铃铃——”
仿佛是一个信号。
在接下来的十分钟里，整个办公室里所有的座机、所有人的手机，此起彼伏地响成了一片，像是下了一场急促的电话暴雨。
“喂？哪家设计院？对不起，我们暂时没有合作计划。”
“你好，我们老板没空！真的没空！”
“什么？雷总的父亲？哪个雷总？哦……让他等着吧。”
整个团队彻底乱了套。
他们这辈子都没接过这么多电话。
银行的，投资的，搞建筑的，搞设计的，还有无数之前连名字都没听过的本地企业。
甚至连物业公司的经理都亲自跑了上来，满脸堆笑地问办公室的空调够不够冷，要不要免费给他们换一套全新的中央空调系统。
每个人都手忙脚乱，应接不暇。
那种感觉，就像是饿了八天的人，面前突然被摆上了一场国宴，撑得人头晕眼花，不知所措。
“都别接了！”
苏眉终于受不了了，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喊了一声。
“把所有座机电话线都拔了！手机全部调成静音！”
世界，总算清静了一点。
一个年轻的助理跑到窗边，想透口气，结果往楼下看了一眼，整个人都僵住了。
“苏……苏姐，方哥……”
他的声音带着颤音。
“你们……快来看。”
众人疑惑地走了过去。
当他们看清楼下的景象时，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租用的这栋办公楼，位于一个很普通的商业园区，平日里楼下除了几辆送外卖的电动车，连出租车都很少见。
而此刻。
楼下的马路边，从东到西，密密麻麻地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车。
奔驰宝马在这里，都只能算是入门级。
迈巴赫，宾利，劳斯莱斯……一辆辆平日里只能在杂志上看到的顶级座驾，此刻就像是大白菜一样，安静地停靠在那里。
车门旁边，站着一个个西装革履、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的男人。
他们有的在焦急地打电话，有的则仰着头，用一种近乎朝圣的眼神，望着新世界集团所在的楼层。
这些人，随便拎出一个，都是京城某个领域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现在，他们全都堵在了这个不起眼的办公楼下，像一群等待偶像接见的粉丝。
苏眉站在窗前，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她的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半个多月前，那个冷清尴尬的开业酒会。
那一天，他们准备了最好的香槟和点心，却只等来了一群看笑话的鬣狗。
那一天，她和她的团队，承受了无数轻蔑和嘲讽的眼神。
而今天。
这些人，又都来了。
只是这一次，他们连上楼的资格都没有。
昨日的羞辱，与今日的荣光，在这一刻，形成了无比强烈的对比。
苏-眉的眼眶，毫无征兆地红了。
她不是个爱哭的女人，但这一刻，积压了太久的委屈和压力，尽数化作了滚烫的泪水。
“哭什么。”
一个平静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闻人语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的身边。
她也看着楼下那壮观的“豪车展”，脸上却没有半点波澜，仿佛在看一幅与自己无关的风景画。
“闻人董……”
苏眉连忙擦了擦眼睛。
“我就是……有点激动。”
闻人语笑了笑，转过身，拍了拍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狂热的崇拜。
他们等待着这位运筹帷幄的统帅，下达胜利后的第一道指令。
是时候去接触那些银行家了？
还是去挑选一个最好的建筑设计伙伴？
闻人语环视了一圈，看着这群亢奋到脸颊通红的下属，缓缓开口。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人激动的心跳声。
“楼下那些人，让他们等着。”
“所有打进来的电话，一概回复‘老板没空’。”
她顿了顿，抛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感到匪夷所思的命令。
“从现在开始，全员把手头所有的事情都放下。”
“集中所有精力，给我做一份关于佳美超市，最详尽的收购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