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国贸三期顶层，总统套房。
这里的落地窗，可以将大半个cbd的钢铁森林尽收眼底。
“我滴个乖乖，这住一天得烧掉我一台中配服务器吧？”
方辰像只猴子一样，扑在价值不菲的意大利手工地毯上滚了一圈，然后又弹起来，对着那个能塞下十个人的按摩浴缸吹了声口哨。
“老板，咱们是来打仗的还是来腐败的？我感觉我的革命意志正在被这万恶的资本主义糖衣炮弹迅速腐蚀。”
苏眉正优雅地用两根手指夹着一份酒店服务单，闻言投去一个鄙视的眼神。
她一身高定职业套裙，妆容精致，气场全开，活脱脱一副“挡我者死”的御姐范儿。
“有点出息。新世界集团进京，门面就是我们的第一杆枪，总不能住快捷酒店开新闻发布会吧？”
“再说了，这叫战略性支出。”
苏眉将服务单拍在桌上，环视一圈，自信地宣布。
“落脚点搞定了，下一步就是搞定咱们的总部。我已经约了华贸中心的物业总经理，目标，顶层A区，一整层。今天下午，我要让‘新世界’的名字，挂在京城地段最贵的大楼上。”
说完，她拎起自己的爱马仕铂金包，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像个即将奔赴战场的女王，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方辰看着她的背影，冲秦晚挤了挤眼。
“秦大状，你瞧她那嘚瑟样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维多利亚走秀呢。京城这地界，能有咱们南城好混？”
秦晚正在调试自己的加密笔记本，闻言只是推了推眼镜，没有接话。
但她的指尖，却在键盘上停顿了半秒。
……
华贸中心。
京城cbd最璀璨的明珠，无数世界五百强企业挤破头都想在这里挂上自己的LoGo。
苏眉坐在物业总经理办公室的沙发上，双腿交叠，姿态完美。
她面前的茶几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顶级大红袍，和一份制作精美的新世界集团资料。
那位姓刘的总经理，四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一身笔挺的西装，笑得滴水不漏。
“新世界集团，久仰大名。最近在南方可是掀起了滔天巨浪啊，闻总年轻有为，佩服，佩服。”
刘总翻看着资料，嘴上说着恭维的话，眼神却带着一种审视的、几乎是漠然的挑剔。
他手指在资料上轻轻敲了敲。
“南方的企业，有活力，有冲劲，是好事。”
苏眉保持着职业的微笑。
“刘总过奖了。我们这次北上，诚意十足，就是想在京城这片热土上，扎下根来。华贸中心是我们的首选，我们计划租下顶层A区一整层，租期五年。”
刘总脸上的笑容不变，却慢悠悠地放下了资料。
“哎呀，苏小姐，真是不巧。”
“顶层区域，目前已经全部租出去了。您也知道，我们这里的租户，那都是常年合作的老伙伴，轻易不会变动。”
苏眉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但脸上的笑容依旧完美。
“刘总，我来之前做过功课。顶层A区的前租户上个月刚刚约满退租，现在应该是空置状态。”
刘总“哦”了一声，像是刚想起来。
“是有这么回事。不过那块区域比较特殊，需要我们集团董事会开会审批才能决定新的租户，流程比较慢。”
苏眉心里“呵”了一声。
什么董事会审批，不过是托词。
她不再兜圈子，身体微微前倾，强大的气场瞬间释放出来。
“刘总，我们是真心想入驻。价格方面，我们可以在市场价的基础上，上浮百分之三十。另外，这是我们集团的验资报告，我们可以一次性付清五年的全部租金。”
她将一份文件推了过去，那上面一长串的零，足以让任何一个职业经理人心跳加速。
这是纯粹的商业逻辑。
是资本的力量。
在南城，这一招，所向披靡。
刘总拿起那份验资报告看了一眼，眼皮跳了跳，但很快又恢复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笑了。
那笑容里，多了一丝意味深长的东西。
“苏小姐，快人快快语，我喜欢。”
他将文件放回桌上，身体靠向椅背，十指交叉放在腹部。
“不过在京城啊，有些事，还真不是光有钱，就能办成的。”
“您看我们这楼里，不是国字头的，就是中字头的。再不济，那也是在京城扎根了几代人的老牌家族。大家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喝个茶，聊个天，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
他的话很委婉，但苏眉听懂了。
新世界集团。
太新了。
根基太浅。
最重要的，是“外来的”。
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新世界集团就是一条过江的强龙，可这条龙的身上，没有他们熟悉的“圈子”的印记，不够资格和他们做邻居。
苏眉端起茶杯，指尖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她入行十年，第一次感受到这种有力使不出的憋屈。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了两下，一个年轻人大大咧咧地推门走了进来。
那人二十五六岁，穿着一身花里胡哨的潮牌，走路都带着一股子旁若无人的劲儿。
刘总看到来人，像是椅子上装了弹簧，噌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脸上瞬间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腰都不自觉地弯了三分。
“哎哟！王少！您怎么亲自过来了？打个电话不就得了，我上门去给您汇报啊！”
被称作“王少”的年轻人，用下巴指了指苏眉的方向，懒洋洋地问。
“这谁啊？”
“哦，南城来的一个客户，咨询点小事，马上就谈完了。”
刘总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然后搓着手，凑到王少身边。
“王少，您上次说看上的顶层那块地方，我已经给您预留出来了。您看什么时候有空，咱们把合同签了？价格方面您放心，我给您申请了内部折扣，八折！”
王少满意地点点头，像是皇帝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行，就那儿吧，视野不错，回头我弄个空中篮球场。”
苏眉就坐在那里。
被人完全无视。
她亲眼看着前一秒还对她百般推诿的刘总，此刻像条哈巴狗一样，对着另一个人满口答应，甚至主动降价。
她引以为傲的商业谈判技巧。
她背后集团雄厚的资本。
在这一刻，成了一个笑话。
她终于明白，在这里，有一堵看不见的墙。
这堵墙，不是用金钱砌成的，而是用人脉、背景、圈子，用一种她从未接触过的、根深蒂固的傲慢与偏见，浇筑而成。
苏眉没有再说什么。
她缓缓站起身，将那杯一口未动的顶级大红袍放回茶几上，发出一声轻响。
然后，她转身，走出了那间让她感到窒息的办公室。
回到酒店套房时，方辰正和雷啸联机打游戏，打得鬼哭狼嚎。
看到苏眉进来，方辰咋咋呼呼地嚷道。
“女王大人回来啦？合同签了没？今晚是不是该宰你一顿庆功宴？”
苏眉没有理他。
她走到闻人语面前，将那个价值不菲的铂金包，重重地放在桌上。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方辰放下了游戏手柄，秦晚抬起了头，连雷啸都摘下了耳机。
“搞砸了。”
苏眉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往日的神采飞扬，变得有些干涩。
她用最简洁的语言，将下午发生的一切，复述了一遍。
整个套房，陷入了一片死寂。
那股从南城一路带来的、无往不胜的意气风发，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捏碎了。
他们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这座城市的规则，和他们所熟悉的世界，完全不同。
良久。
一直沉默的秦晚，忍不住开口问出了所有人心中的困惑。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理性的、无法理解的荒谬感。
“难道在这里……”
“连钱，都解决不了问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