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由远及近，最终在国道上画上了一个句号。
雷啸把那部存着关键通话记录的手机，像宝贝一样揣进怀里，然后拍了拍满身狼狈的刀疤强的脸。
“强哥，放心，你的医药费，顾副总会给你报销的。”
说完，他便带着人，押着这位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地头蛇，消失在了夜色中。
现场留给姗姗来迟的警察的，只有一地呻吟的混混，和十几辆完好无损的闻氏重工卡车。
消息传回作战室，已经是半小时后。
办公室里，紧绷的气氛稍稍缓和，但没有人露出胜利的喜悦。
因为所有人都清楚，这只是顾长风发起的总攻中，最不入流、也最容易解决的一波。
真正的战场，依旧在这里。
在这间被烟味、咖啡味和外卖味混合笼罩的办公室里。
法律、舆论、物理骚扰……
三条战线，他们都暂时挡住了。
秦晚的法务团队，用精湛的专业技巧，将多部门的联合检查拖入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文书旅行”，为工厂的正常运转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苏眉的公关团队，用一手漂亮的“掀桌子”打法，成功将顾氏集团架在了火上烤，暂时遏制了舆论的进一步恶化。
雷啸的安保团队，用钢铁般的拳头，干净利落地解决了最直接的物理威胁。
每一条战线，都是一场胜利。
但这些胜利叠加在一起，却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因为顾长风的目的，从来就不是在某一条战线上彻底击溃他们。
他的目的，是消耗。
用无休止的、全方位的、不计成本的攻击，将闻人语和她的团队活活拖垮、耗死。
这间二十四小时灯火通明的办公室，就是这场消耗战的绞肉机。
角落里，吃剩下的方便面桶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秦晚的桌子上，厚厚的法律文件旁边，放着一瓶快要见底的眼药水。她双眼布满了红血丝，一边翻阅着文件，一边用手指用力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试图驱散脑中那阵阵的昏沉。
另一边，苏眉的嗓子已经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她刚刚挂断一个电话，立刻拿起水杯猛灌了几口，然后清了清嗓子，对着身边的助理有气无力地吐槽。
“再这么打下去，我感觉我的声带可以直接拿去给重卡当刹车片了。”
她的助理心疼地递上一盒润喉糖。
“眉姐，要不您歇会儿吧，剩下的我来跟。”
“不行。”
苏眉摆了摆手，眼神却依旧锐利。
“现在是舆论拉锯最关键的时候，我一松劲，对面那帮孙子立刻就能把高地抢回去。”
不远处的雷啸，正带着两个队员检查整个楼层的安防系统。他虽然在国道上威风八面，但回到这里，却感觉浑身力气没处使。
他看着苏眉和秦晚那副快要原地飞升的模样，心里干着急，忍不住凑过去，瓮声瓮气地建议。
“苏大美女，要不我开个直播，跟网上那帮喷子对对线？我保证不骂脏字，就跟他们讲讲道理，让他们感受一下什么叫正义的铁拳。”
苏眉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瞥了他一眼。
“然后我们的热搜头条，就从‘探讨民营企业生存环境’，变成‘闻氏重工安保队长在线激情对线’？”
她顿了顿，用沙哑的嗓音继续说。
“到时候，顾长风得亲自给你发一个一吨重的纯金奖章，感谢你为他扭转舆论做出的卓越贡献。”
雷啸被噎得挠了挠头，悻悻地坐到一边，嘀咕道。
“文化人的事儿就是麻烦……”
整个作战室，每个人都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弓弦，身体已经疲惫不堪，但精神却不敢有丝毫松懈。
方辰坐在电脑矩阵的中央，他的脸色在屏幕幽蓝的光芒下显得有些苍白。
他面前的屏幕上，无数条数据流像瀑布一样滚过，代表着顾氏水军的红色攻击信号，如同打不死的蟑螂，一波被摁下去，另一波又从别的角落冒出来。
这种持续的骚扰和高压，如同水滴石穿，其影响开始不可避免地渗透到闻氏重工的每一个角落。
方辰的耳机里，传来工厂那边的汇报。
“方总，最近厂里人心有点不稳。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消息，工人们嘴上不说，但心里都犯嘀咕。今天又有两个老师傅请了长假，生产线的效率……比上周慢了大概百分之七。”
这才是最致命的。
舆论战和法律战，影响的不仅仅是高层决策，更在侵蚀整个集团的根基和士气。
甚至在新世界集团内部，也开始出现了一些不同的声音。
一些元老和股东，开始私下里议论，认为闻人语为了个人的复仇，将整个集团都拖进了一场看不到尽头的泥潭里，消耗着集团宝贵的资源和精力。
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浓重，也最磨人。
深夜，作战室的人终于扛不住，三三两两地去休息室轮换着打个盹。
办公室里，只剩下闻人语一个人。
她没有休息。
她独自一人，站在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这座城市的万家灯火。
江城的夜景依旧繁华，流光溢彩的车河像一条条沉默的巨龙，蜿蜒穿行。
但此刻在闻人语眼中，这片繁华之下，却暗流涌动，杀机四伏。
她缓缓转身，走到那面写满了各种分析和对策的白板前。
她的目光，冷静地扫过每一个箭头，每一个方框，复盘着开战以来的每一个回合。
法律、舆论、物理骚扰。
自己和团队，就像一个优秀的消防员，哪里起火，就去哪里灭火。
他们很专业，很高效。
但顾长风，却是那个站在远处，手里拿着无数个火种的纵火犯。
他可以不停地点火，不停地消耗你。
而你，只能被动地跟着他的节奏，疲于奔命。
这样下去，就算能撑住，也终将被活活耗死。
闻人语的眼神，从最初的冷静分析，逐渐变得锐利如刀。
她拿起一支黑色的马克笔，走到白板前，将所有关于“防守”、“反制”、“澄清”的字眼，全部用力划掉。
一道道黑色的划痕，像一把把斩断退路的刀。
她看着白板中央那个被圈起来的名字——顾长风。
她轻声地，仿佛在对自己说。
“常规手段已经没用了……”
“必须找到他的‘命门’，一击致命。”
就在这时。
一阵突兀的、低沉的震动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
不是她常用的那部手机。
而是放在办公桌最深处，那部经过最高级别加密，几乎从不使用的黑色手机。
屏幕亮起。
上面显示的，是一个没有任何归属地标记的，未知号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