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航科技的总裁办公室。
门被推开时，秦晚和方辰正像两头困在笼子里的野兽，焦躁地来回踱步。
两人同时回头。
然后，都愣住了。
闻人语走了进来，身上那件高级定制的香奈儿外套，此刻正往下滴着黏糊糊的褐色液体，头发一绺一绺地黏在脸颊上，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甜到发腻的奶茶味。
她整个人，像是刚从垃圾桶里爬出来。
“我靠。”
秦晚半天憋出两个字，快步走过去。
“老板，你这是……去奶茶店里洗了个澡？”
闻人语没有理会她的调侃，也没有去看自己身上的狼藉。
她径直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坐下，仿佛身上那价值六位数的衣服，和街边十块钱一件的t恤没有任何区别。
她抬起眼，那双被奶茶浸泡过的眸子，此刻平静得吓人。
“秦晚。”
“在。”
“动用你所有的渠道，帮我找一个人。”
秦晚立刻收起了所有玩笑的神色，拿出了笔记本。
“谁？”
“苏眉。”
闻人语吐出这个名字。
秦晚在笔记本上写下这两个字，抬头问：“哪个苏，哪个眉？有什么更详细的资料吗？比如身份证号，或者以前在哪工作？”
“苏醒的苏，眉毛的眉。”
闻人语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像是在回忆什么。
“三年前，她是国内最顶尖的公关顾问，在‘蓝海策略’当合伙人。后来因为一个案子，销声匿迹。”
“就这些？”
秦晚有些错愕。
这信息也太模糊了，在江城这种几千万人口的大都市里找一个三年前就消失的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就这些。”
闻人语睁开眼，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疲惫。
“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找出来。”
“现在，立刻，马上。”
秦晚看着闻人语眼底那片化不开的寒冰，把所有疑问都咽了回去。
她点了点头，转身就走，雷厉风行。
办公室里只剩下闻人语和方辰。
方辰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从旁边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和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轻轻放在她桌上。
“老板，先……擦擦吧。”
闻人语没有动。
她只是看着窗外，看着这座城市的灯火，像一片冰冷而绚烂的坟场。
……
秦晚的效率高得惊人。
或者说，在启航科技生死存亡的关头，她爆发出了百分之二百的潜力。
不到两个小时，一份关于苏眉的资料，就发到了闻人语的邮箱里。
但资料的内容，却让人失望透顶。
【苏眉，女，年龄不详（预计三十五岁左右）。】
【前“蓝海策略”公关公司创始合伙人之一，业内代号“女王”，以手段诡谲、不按常理出牌着称。曾创下在四十八小时内，将一个濒临破产的品牌，扭转为全网爆款的神级战绩。】
【三年前，因处理“盛华药业”的负面危机失败，导致盛华药业股价崩盘退市。苏眉本人被客户索赔天价违约金，并遭到全行业联合封杀，被媒体称为‘陨落的女王’。】
【此后，苏眉注销了所有社交媒体账号，变卖了名下所有资产，人间蒸发。】
秦晚在邮件最后附上了一句话。
“老板，这个人……就是个传说。而且是个已经失败了的传说。三年前她就被整个行业拉黑了，所有和她有关的痕迹都被抹得干干净净，我们现在就算找到她，又有什么用？”
一个被行业彻底抛弃的失败者。
在所有人都觉得应该找一个更强的，更有资源的人来救火时，老板却偏偏要找这样一个过气的人物。
秦晚想不通。
闻人语看着那份资料，手指在“人间蒸发”四个字上轻轻划过。
她没有回复秦晚的质疑。
她点开了资料的附件，那里面是秦晚团队搜集到的，所有关于苏眉资产变更的公开记录。
房产，卖了。
公司股份，转了。
豪车，抵押了。
一条条记录看下去，都是一个女人走向末路的轨迹。
直到最后。
闻人语的视线，停在了一条毫不起眼的股权变更信息上。
【“夜色”爵士酒吧，法人代表于两年前由‘李四’变更为‘苏眉’，占股百分之百。】
这条信息被淹没在海量的数据里，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但闻人语的指尖，却重重地点在了那家酒吧的名字上。
她站起身，拿起车钥匙。
“老板，你去哪？”
方辰担忧地问。
“去请我的‘女王’出山。”
……
“夜色”爵士酒吧。
它开在江城一个老旧城区的角落里，像一个被时代遗忘的秘密。
没有刺眼的霓虹灯，只有一扇厚重的木门，门上一块小小的黄铜牌，刻着“NIGht”的字样。
闻人语推开门。
一股混合着威士忌、雪茄和慵懒爵士乐的气息，扑面而来。
酒吧里很暗，客人不多，三三两两地散落在卡座里，低声交谈。
舞台上，一个黑人老头正闭着眼睛，吹奏着他的萨克斯风，音色沙哑而性感。
闻人语的视线，穿过昏暗的灯光，直接落在了吧台后面。
那里站着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马甲，头发随意地挽在脑后，脸上没有任何妆容。
她正低着头，专注地用调酒器摇晃着一杯酒。
她的动作很标准，很熟练，却又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机械感，仿佛已经重复了这个动作千百遍。
闻人语几乎无法将眼前这个略显颓唐的女人，和记忆里那个站在财经杂志封面上，眼神锐利如刀，一身高定西装，气场全开的公关女王联系在一起。
曾经的“女王”，如今只是一个普通的调酒师。
闻人语走到吧台前，拉开一张高脚凳，坐下。
苏眉摇好了酒，将一杯湛蓝色的液体倒进马天尼杯里，推给旁边的客人，整个过程，头都没抬一下。
她拿起一块干净的抹布，擦拭着吧台，然后用一种毫无波澜的，公式化的声音问道。
“喝点什么？”
闻人语看着她。
看着她那双曾经能洞察人心，搅动风云的眼睛，此刻像一潭死水，没有半分光彩。
里面只剩下看透世事的冷漠和疲惫。
闻人语开口，声音平静而清晰。
“我请你，打一场战争。”
苏眉擦拭吧台的手，第一次，有了一丝极其轻微的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