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发一得到指令，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换上了一副凶狠的表情。
他一头扎进人群，不管男女老少，用肥胖的身体硬生生挤开一条路。
“哎哟！你挤什么！”
“赶着投胎啊死胖子！”
被撞倒的人刚想骂，就被他凶恶的眼神瞪了回去，只好闭上了嘴。
此时，摊位前的气氛正热烈，刘建国和陈敬德一唱一和，所有人都伸长脖子盯着那套邮票，眼里全是渴望。
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人，自然引来了大家的不满。
但王金发毫不在乎。
他挤到最前面，隔着几个人，伸出又粗又短的手指，直直指向闻人语。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力气尖叫道——
“大家别被骗了！”
这一嗓子又高又尖，瞬间盖过了现场所有的嘈杂声。
议论声、叫价声……所有声音都停了。
整个场子，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邮票上移开，聚焦到王金发那张扭曲的肥脸上。
“这个女的，是个骗子！”
王金发见自己镇住了全场，更来劲了。他往前凑了一步，唾沫星子乱喷，手指几乎要戳到桌上的邮票。
“就在上个礼拜二！她就拿着这些假货去我王记古玩店，想骗我的钱！”他拍着胸脯，装出一副正义的样子，“幸亏我老王眼睛尖，当场就把她揭穿了！”
他看着周围的人，声音提得更高，煽动道：
“她就是看你们人多，不懂行！跟这个老头合伙，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演戏给你们看呢！都是托儿！”
轰！
人群瞬间炸了。
“什么？假的？”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叫道，满脸震惊。
“我就说嘛！一套破邮票值一千块？比我一年工资都高！”旁边一个妇女立刻附和。
“我的天，原来是合伙做局骗人！心也太黑了！”
“怪不得这老头刚才那么硬气，感情都是演的！”
刚刚还满眼羡慕的人，表情立刻从渴望变成怀疑，然后是愤怒。他们看着闻人语和陈敬德的眼神，就像在看骗子。
陈敬德一生爱惜名声，何曾受过这种污蔑。他一张老脸气得通红，嘴唇哆嗦着，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摊位后，闻人语缓缓放下手里的杂志。
她抬起头，冷静的目光穿过人群，落在王金发身上。
她的脸上，没有一丝慌乱。
可不等她开口，另一道沉稳的声音从人群外响了起来。
“我们顾家，可以作证。”
话音一落，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
那个穿工字背心的平头男抱着胳膊，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身后，跟着满脸讨好的闻富贵。
平头男看都没看闻人语和陈敬德，视线扫过围观的人群，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很清楚。
“她们闻家的人，品性如何，我们顾家最清楚。”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丝不屑。
“为了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顾家！
王金发只是个无赖，但“顾家”这两个字一出来，分量就完全不同了。
在南城这片地方，谁不知道顾家？
人群的议论声更大了，怀疑变成了确信，看向闻人语的眼神里，已经带上了鄙夷和厌恶。
闻富贵看准时机，立刻冲了上来，眼泪说来就来，一把抓住平头男的胳膊。
他捶着胸口，对着众人哭喊起来。
“家门不幸啊！家门不幸！”
他哭得声嘶力竭。
“我这个侄女，从小就不学好，被钱迷了心窍！竟然偷家里的东西出来骗人！我这个做二叔的，脸都让她丢尽了啊！”
他一边哭嚎，一边用怨毒的眼神瞪了闻人语一眼，又转向众人，哭得更大声了。
“大家千万不要上当！她爸爸还重病躺在医院里，等着钱救命！她倒好，不想着凑医药费，反而拿假东西出来骗人！她对得起她躺在病床上的爹吗！”
一个当场指认的“受害者”。
一个有分量的“家族”作证。
再加上一个哭诉的“长辈”进行道德谴责。
这一下，舆论彻底反转了。
之前还对陈敬德毕恭毕敬的刘建国，此刻也愣住了。他看看脸色惨白的陈敬德，又看看面无表情的闻人语，再看看那三个气势汹汹的人，一脸不知所措。
他只是个收钱办事的托儿，可不想掺和进这种得罪顾家的浑水里。
“骗子！”
人群中，不知谁先喊了一声。
这个词点燃了所有人的怒火。
他们感觉自己被当猴耍了。
这种羞辱感和愤怒，迅速压倒了理智。
“退钱！就算没买，也得赔我们精神损失费！大热天白跑一趟，还被你们当傻子看！”一个刚才问价最积极的壮汉吼道。
“对！骗子！滚出文化宫！”
“把东西砸了！看他们还怎么骗人！”
喊声越来越大。
被煽动起来的人们，理智全无，只剩下被愚弄后的狂怒。他们一步步逼近，将小小的摊位围得水泄不通。
几十根手指从四面八方戳来，一张张愤怒的脸，一双双喷火的眼睛，将他们死死困在中央。
陈敬德哪里见过这种阵仗。
他的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扶着桌子的手剧烈颤抖。他嘴唇哆嗦，想解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被煽动起来的愤怒面前，任何解释都是无力的。
……
人群外。
王金发抱着手臂，脸上是报复成功的快意。
闻富贵擦掉假眼泪，嘴角是阴狠的笑容。
而那个顾家的平头男，则点上一根烟，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中，眼神里满是冷漠和不屑，像在看一场早已注定结局的闹剧。
风暴中心，只剩下一个吓得发抖的老人，和一个挺直脊梁的单薄少女。
闻人语静静地站着，感受着四周投来的恶意。
她的计划，被对方用这种最无耻也最有效的方式，彻底打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