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招以退为进,也算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陆凡感觉脚稍微有点麻,想换个姿势,又不敢乱动,只能借着调整呼吸的当口,偷偷动了动脚趾头。
“那个玉佩,就是个补丁。”
“用来解释为什么我现在看起来这么弱,为什么我身上一点鸿蒙紫气的味儿都没有。”
“只有说我被封印了,是个废人,大家才会觉得合理。”
“而且……”
陆凡借着眼角的余光,偷偷瞥了一眼天空中那隐隐约约的圣人法相。
这系统还有一个最要命的坑。
那就是人心难测,圣心更难测。
他可以在剧本里写,女娲娘娘当年对他多好,多照顾,甚至许下什么诺言。
在系统的作用下,这一段确实会变成真实的记忆,出现在女娲娘娘的脑海里。
但是!
这并不代表现在的女娲娘娘,就一定会认这笔账!
圣人那是何等存在?
万劫不磨,因果不沾。
以前说过的话,许过的诺,如果现在觉得不合适了,或者觉得碍事了,人家随时可以翻脸不认人。
甚至可能因为这段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记忆,觉得被算计了,反手就是一巴掌拍下来。
那就真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了。
所以,陆凡哪怕手里握着笔,也不敢写女娲娘娘哪怕一句“以后我罩着你”这种话。
他只能写那种模棱两可的、顺应天道的安排。
“让她把我扔进红尘里历练,这是最符合圣人行事逻辑的。”
陆凡心里头苦啊。
“既解释了我为什么孤苦伶仃,又避免了强行抱大腿被踢开的风险。”
“可是这样一来,我就真是光着屁股推磨,转圈丢人了。”
“这帮人现在看着我的眼神,那是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了。”
“要是让他们知道,我这紫气是假的……”
陆凡不敢往下想了。
他只能硬撑着。
......
火云洞里的光线更暗了些,那嵌在石壁上的几颗夜明珠,洒下来的光是冷的。
药炉里的水早烧干了,发出“滋滋”的细响。
神农氏也不去添水,只是随手拿起一片宽大的叶子,盖在了炉口上,那响声便闷在了里头。
“既是要入世,总得有个去处。”
伏羲氏打破了这份沉默。
他把手里那块摩挲得油光发亮的龟甲往石床上一扔,发出“啪嗒”一声脆响。
“这三界看着大,山川河流,四海八荒,可真到了要学本事,求大道的时候,能走的路,统共也就那么几条。”
他盘着腿,身子微微前倾,目光越过那昏暗的灯火,落在正在给陆凡整理衣角的女娲娘娘身上。
“妹妹心里,可有个章程?”
“这孩子若是就这么没头苍蝇似的撞进红尘里,凭他腰上那块死玉,也就挡得了一时。等他那凡胎肉身长开了,紫气融进骨血里,那股子味道,迟早是要飘出来的。”
“到时候,若是没个靠山,没个师承,怕是被哪路妖王抓去炼了丹,咱们都来不及救。”
这话一出,洞里的气氛便有些凝重。
轩辕黄帝背着手,在那并不宽敞的洞府里踱了两步。
“大兄说的是。”
轩辕停在洞口,外头的风吹进来,把他那身九龙衮袍吹得猎猎作响。
他伸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眉头皱成了一团。
“如今这世道,看着太平,底下的暗流可不少。”
“东方玄门三教,西方接引准提,再加上天庭百废待兴,各方势力盘根错节。”
“这孩子既然是红云道友的因果,又是娘娘亲手所造,那跟脚是顶顶尊贵的。寻常的散修,哪怕是大罗金仙,也没那个福分收他。”
“要我说,还得在那几位圣人门下挑。”
神农氏叹了口气,重新坐回石凳上,拿起那把草编的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那并没有火苗的炉子。
“挑?说得轻巧。”
“那几位是什么性子,咱们又不是不知道。”
“三清分家之后,昆仑山那位眼高于顶,金鳌岛那位有教无类,首阳山那位……咳,更是个不管事儿的。”
“至于西方那两位……”神农氏摇了摇头,“那是出了名的只进不出,若是去了那里,这孩子怕是连骨头渣子都要被算计干净。”
这番话,透过那三生镜,清晰无比地传到了南天门外。
原本还吵得不可开交的云头,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这可是上古圣皇的点评啊!
这种分量的评价,平日里谁能听得着?
那些个阐教,截教的金仙们,一个个都把脖子伸得老长,耳朵竖得跟兔子似的,生怕漏了一个字。
燃灯古佛那张老脸稍微有些不自然,手里的念珠停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接着转了起来,只是那眼皮子耷拉得更低了些。
被嫌弃了。
而且是被三皇这种级别的大佬,当着三界众生的面,毫不留情地嫌弃了。
但他能说什么?
敢说什么?
那可是神农氏,是尝百草救万民的地皇,人家说你算计,那你就只能受着。
镜中,女娲娘娘终于给沉睡的陆凡整理好了衣裳。
“西方那里,太远,也太苦。”
“那里的水土养不出这般灵秀的人儿。”
“红云道友生前最喜逍遥,这孩子既承了他的紫气,若是被拘在那极乐世界里天天念经,怕是要憋出病来。”
南天门外,截教那边的云头上,碧霄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听听,听听!连娘娘都说那是去受罪的!”
燃灯古佛的面皮抽动了一下,权当没听见。
镜中,伏羲氏点了点头。
“那便只剩下玄门三教了。”
“妹妹以为,通天那儿如何?”
伏羲这话问得直接。
南天门外,赵公明原本懒散坐着的身子,猛地一直,那一双虎目死死盯着镜面。
三霄娘娘也都屏住了呼吸,手里的帕子不知不觉绞紧了。
那时候,还是封神量劫之前。
截教正是万仙来朝的鼎盛时候,金鳌岛上紫气东来,门人弟子遍布三山五岳,声势之大,一时无两。
女娲娘娘的手指在石桌边缘轻轻划过,指尖沾了一点灰尘。
她捻了捻手指,看着那灰尘散去。
“通天师兄……”
她笑了笑。
“他那儿,倒是热闹。”
“碧游宫里,今日讲道,明日演法,飞禽走兽,花鸟鱼虫,什么跟脚的都有。若是这孩子去了,倒是不愁没人陪着玩耍。”
“只是……”
女娲娘娘抬起头,目光落在洞口那片翻涌的云海上。
“也就是太热闹了些。”
“那金鳌岛上,龙蛇混杂,良莠不齐。修道的有,修魔的也有;心思纯正的有,心怀鬼胎的也不少。”
“通天师兄性子豪爽,这是好处,也是坏处。”
“这孩子就像是一张白纸。”
“若是扔进了那个大染缸里……”女娲娘娘摇了摇头,“我是怕他还没学会怎么修道,先学会了怎么拉帮结派,怎么意气用事。”
“到时候,若是惹出什么乱子,通天师兄那个脾气,怕是要拿诛仙剑阵来护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