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岩石突然开口,打断了客厅里的沉默。
“等等。”
他站起身,走到祁同伟面前,那双老人的眼睛里闪烁着审视的光。
“那个李玲玲的说法,你信吗?”
祁同伟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是说,一个女人,带着两个不到三岁的孩子,怎么从诈骗组织里逃出来的?”陈岩石的声音很平静,却透着一股子较真的劲儿,“那种组织控制那么严密,连护照都收走了,看守又那么多,她还能带着两个拖油瓶跑掉?”
祁同伟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个问题他昨晚想过,但当时太乱,没来得及细想。
“她说找到了机会……”
“什么机会?”陈岩石打断他,“同伟,你在公安系统干了这么多年,见过多少案子?你觉得这说法站得住脚吗?”
祁同伟没说话。
他的脑子开始飞速运转。
李玲玲昨晚说她花了三年时间,从话务员爬到小头目,才有机会接触核心机密,找到逃跑的机会。
但一个小头目,真的有能力带着两个孩子逃出来?
那些诈骗组织的头目都是什么人?能把人控制三年,怎么可能让一个女人轻易跑掉?
“还有,”陈岩石继续说,“她说她一路东躲西藏,九死一生。带着两个孩子,吃什么?住哪里?钱哪来的?”
每一个问题都像针,扎在祁同伟心上。
“她说她偷偷存了钱……”
“存了多少?”陈岩石追问,“够她从m国跑回来?够她一路养活两个孩子?那种组织会让她存钱?”
客厅里的温度仿佛骤降。
高育良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但他的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陈阳抬起头,看着祁同伟。
“爸说得对,”她的声音沙哑,“这些事你都没问过她吗?”
祁同伟沉默了。
他确实没问。
昨晚李玲玲哭得那么惨,两个孩子又在旁边,他根本没心思去质疑她的说法。
但现在被陈岩石这么一问,那些说法确实到处都是漏洞。
“我会去查。”他说。
“不用你查,”陈岩石转身走向书房,“我已经让人查了。”
十分钟后,陈海拿着一份传真走进客厅。
他的脸色难看得吓人。
“祁同伟,”他把传真拍在茶几上,“你自己看。”
祁同伟拿起传真。
那是一份出入境记录。
李玲玲的名字赫然在列,但入境时间是三个月前,不是昨天。
“三个月前她就回国了,”陈海盯着他,“她为什么要骗你说是昨天才逃回来的?”
祁同伟的手紧紧攥着那张纸。
纸张在他手里发出轻微的响声。
“还有这个,”陈海又递过来一张照片,“这是边境摄像头拍到的画面。你看看她逃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照片里,李玲玲穿着一身干净的连衣裙,拉着两个孩子,手里还拎着行李箱。
孩子们的衣服也很整齐,脸上甚至带着笑容。
这哪里像九死一生逃回来的样子?
“所以她这三个月在哪里?”陈海冷笑,“为什么要等到你结婚典礼那天才出现?”
祁同伟站起身。
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我现在就去问她。”
“我跟你一起去,”陈海说,“我倒要看看她怎么解释。”
西郊庄园。
祁同伟推开客房的门。
李玲玲正在给两个孩子喂饭。看到他进来,她脸上露出笑容。
“同伟,你回来了?吃过饭了吗?我给你……”
“你什么时候回国的?”祁同伟打断她。
李玲玲的笑容僵住了。
“什么?”
“我问你,什么时候回国的?”祁同伟的声音很平静,但那种平静让人心慌,“昨天?还是三个月前?”
李玲玲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她放下碗,站起身,声音有些发抖:“你……你在说什么?我昨天才……”
“别撒谎了,”陈海从祁同伟身后走进来,把那份传真甩到她面前,“出入境记录写得清清楚楚,你三个月前就回国了。”
李玲玲看着那份传真,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瘫坐在椅子上。
“我……”
“你这三个月在哪里?”祁同伟逼问,“为什么要等到我结婚那天才出现?”
“我……我不是故意的……”李玲玲的眼泪又流下来,“我……我回国以后,我不知道该怎么找你……”
“三个月的时间,你不知道怎么找我?”陈海冷笑,“祁同伟是省公安厅副厅长,你随便打听一下就能找到,还用得着三个月?”
“我……我害怕……”
“害怕什么?”祁同伟的声音提高了,“害怕我不认你?还是害怕我问你这三年到底去了哪里?”
李玲玲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你到底有没有被诈骗组织控制?”祁同伟继续问,“那两个孩子真的是在那种地方生下来的?”
“是……是真的……”李玲玲哭着说,“我没有骗你,我真的被骗到m国了,真的被控制了三年……”
“那你怎么逃出来的?”
这个问题问出口,李玲玲的哭声停了。
她抬起头,看着祁同伟,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
“说啊,”陈海逼近一步,“你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孩子,怎么从那种组织里逃出来的?你爬到小头目又怎么样?那种地方的头目会让你随便跑?”
“我……”李玲玲的脸上露出惊慌的神色,“我……我买通了一个守卫……”
“买通?”陈海冷笑,“你哪来的钱?”
“我……我存的……”
“你在那种地方能存钱?”陈海的声音里满是讽刺,“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吗?”
李玲玲突然站起身,情绪激动地喊道:“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都是真的!”
“那你把证据拿出来,”祁同伟说,“你说你手里有那个诈骗组织的证据,在哪里?”
李玲玲愣住了。
“我……我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什么地方?”
“我……我现在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陈海追问。
“因为……因为那些人还在找我!”李玲玲的声音变得尖锐,“如果让他们知道证据在哪里,他们会杀了我的!”
祁同伟看着她。
这个女人此刻的样子,和昨天那个梨花带雨、柔弱无助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那不是恐惧。
是……心虚?
“李玲玲,”他的声音变得很冷,“我最后问你一次——那两个孩子,真的是我的吗?”
这个问题一出,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凝固了。
李玲玲的脸色变得煞白。
“你……你怎么能这么问……”她的声音发抖,“他们当然是你的!你看他们长得多像你!”
“像不代表是,”陈海说,“做个亲子鉴定就知道了。”
李玲玲猛地转过头,盯着陈海。
“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她的声音变得歇斯底里,“我为了你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你们现在反过来怀疑我?”
“如果你问心无愧,为什么不敢做鉴定?”陈海反问。
“我……”李玲玲张了张嘴,最后咬牙说,“好!做!我现在就做!我要证明给你们看,证明我没有撒谎!”
她说着,拉过两个孩子,朝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她突然回头,看着祁同伟。
“同伟,你真的要这么对我吗?”她的眼里满是泪水,“你真的一点都不相信我吗?”
祁同伟看着她,没有说话。
此刻的他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李玲玲看着他那张沉默的脸,突然笑了。
那笑容带着绝望,也带着一丝解脱。
“好,很好。”她说,“那就做鉴定吧。做完了,你们就会知道,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说完,她拉着两个孩子,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客房里只剩下祁同伟和陈海。
“你怎么看?”陈海问。
祁同伟沉默了很久。
“我不知道。”他最终说。
陈海拍了拍他的肩膀。
“亲子鉴定的结果三天后出来。到时候,一切就都清楚了。”
但祁同伟知道,就算鉴定结果证明那两个孩子是他的,也无法解释李玲玲说法里的那些漏洞。
这个女人,到底在隐瞒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