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哲的声音不大，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但这句话，却让会议室里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都看向吴哲，眼神复杂。
在钢牙大队，吴哲是个特殊的存在。
他是少校军衔，是国防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是所有人里学历最高、理论知识最扎实的人。
但同时，他也是个没上过真正战场，没见过血的“学院派”。
在鬼愁涧和天堂岛那两场血战中，他更多的是扮演一个辅助和学习的角色。
他亲眼见证了祁同伟如何用匪夷所思的战术扭转战局，也亲眼见证了伍六一、史今他们如何用血肉之躯悍不畏死。
那种冲击，是他在任何教科书上都学不到的。
他被震撼，被折服，甚至一度怀疑自己前半生所学的一切。
现在，祁同伟却要把岩台市这个比战场更复杂、更凶险的棋盘，交到他手上。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还有一丝，发自内心的，不自信。
祁同伟看着他，看着这个眼高于顶的少校参谋，第一次露出了迷茫和脆弱的表情。
他笑了。
“吴参谋，你当然行。”
祁同伟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
“我问你，当初在沙盘上，你是怎么输给我的？”
吴哲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因为我太拘泥于战术理论，而你，根本不按套路出牌。”
“没错。”祁同伟点了点头。
“那是因为，沙盘上，我们的对手，是兵，是数据。”
“而在岩台市，你的对手，不是兵。”
祁同伟的眼神，变得深邃起来。
“你的对手，是官，是商，是混迹江湖几十年的老油条，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人精。”
“跟他们打交道，你那些教科书上的理论，反而，是最好的武器。”
“因为他们，更不按套路出牌。”
“他们讲的，是人情，是关系，是利益。”
“而你，吴哲，你最大的优势，就是你不懂这些。”
祁同伟的话，让吴哲彻底懵了。
不懂这些，是优势？
“你的脑子里，只有逻辑，只有数据，只有最优解。”
祁同伟看着他，像一个导师，在点拨自己的学生。
“所以，你不会被他们的人情世故所迷惑，不会被他们的利益关系所束缚。”
“你只会用最冷静，最理性的方式，去分析问题，去找到他们每一个人的，致命弱点。”
“岩台市，不是战场，是棋盘。”
“而你，就是那个，最冷静的，执棋人。”
祁同伟的话，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吴哲心中所有的迷茫。
他感觉自己那颗，因为见识了太多“不讲道理”的血腥和疯狂，而变得有些动摇的，属于“学院派”的心，在这一刻，又重新，变得坚定了起来。
是啊。
自己或许不擅长拼刺刀。
但论玩脑子，论下棋，自己怕过谁？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的。”
祁同伟的声音，将他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我会给你，我们钢牙，最顶尖的，情报和渗透小组。”
他的目光，扫向了角落里的成才。
“成才。”
“到！”
成才猛地站了起来，腰杆挺得笔直。
“从今天起，你，就是岩台行动组的，眼睛。”
“你的任务，不是杀人。”
祁同伟的语气，变得无比严肃。
“你的任务，是侦察，是监视，是在最关键的时候，为吴参谋，提供最精准的情报。”
“在岩台，你的枪，对准的不是敌人，而是，摄像头，是轮胎，是能制造混乱的一切东西。”
“你，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幽灵。”
“能做到吗？”
“保证完成任务！”
成才的回答，掷地有声。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激动和感激。
他知道，这是祁同伟，在给了他一次新生之后，又一次，给了他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一个，用脑子，而不是光用枪，来证明自己的机会。
“其他人选，由吴参谋你，亲自从全大队里挑选。”
祁同伟看向吴哲。
“我只有一个要求，要脑子最活的，手上技术最好的，心理素质最过硬的。”
“岩台行动组，代号，‘刀锋’。”
“你们的任务，就是成为一把，看不见的刀，在赵瑞龙反应过来之前，找到他的死穴，然后，一刀毙命。”
“而我，”祁同伟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会是你们，最坚实的后盾。”
“你需要什么支援，我给你什么支援。”
“你需要什么情报，我给你什么情报。”
“你只需要记住，放手去做。”
“天，塌下来，有我，有钢牙，有整个A军区，给你顶着！”
吴哲看着他，看着他那双充满了信任和力量的眼睛。
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开始燃烧了起来。
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从他的胸中，喷薄而出。
他猛地挺直了胸膛，对着祁同伟，敬了一个，堪称教科书般的军礼。
“报告祁中队！”
“钢牙大队，‘刀锋’行动组，临时指挥官，吴哲！”
“保证完成任务！”
他的声音，洪亮，坚定，再无一丝一毫的，犹豫和不自信。
高城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他看着那个，三言两语，就让一个少校参谋，死心塌地为他卖命的祁同伟。
又看了看自己。
他发现，自己这个大队长，在凝聚人心，在排兵布阵这方面，跟祁同伟比起来，简直就是个，小学生。
“妈的，真是个妖孽。”
他在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句。
但骂完之后，他的嘴角，却又忍不住，微微上扬。
有这么一个妖孽在，自己这个大队长，当得，好像也挺轻松的。
“好！”
高城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他那张黑脸上，重新燃起了，属于指挥官的，决断和威严。
“既然都决定了，那就这么定了！”
“吴哲，你带‘刀锋’组，即刻出发，前往岩台！”
“剩下的人，跟我去朱日和！”
他的目光，扫过伍六一，马鸣，和会议室里，其他那些，同样战意高昂的兵王。
“我们朱日和行动组，代号，‘战斧’！”
“我们的任务，只有一个！”
他的声音，如同战鼓轰鸣！
“把c军那个什么狗屁‘狼牙’，给老子，剁碎了，喂狗！”
“让他们知道，在A军区的地盘上，是龙，你得给老子盘着！”
“是虎，你得给老子卧着！”
“有没有信心！”
“有！有！有！”
山呼海啸般的怒吼，几乎要掀翻整个屋顶。
一场决定了钢牙大队未来命运的，两线作战计划，在这一刻，正式敲定。
高城看着眼前的这群兵，又看了看那个，坐在轮椅上，一脸平静的祁同伟。
他走到吴哲的面前，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吴哲，岩台那边，就交给你了。”
“记住，你们不仅代表着钢牙，更代表着，我们军人的脸面。”
“别给老子丢人！”
“是！大队长！”
吴哲和高城，两个之前还有些隔阂的男人，在这一刻，四目相对。
他们的眼神里，都看到了一种，名为“战友”和“信任”的东西。
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
他们将成为，两个不同战场的，最高指挥官。
而他们背后，都站着同一个，运筹帷幄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