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会之后,天帝那道石破天惊的旨意,如同酝酿已久的飓风,以无可阻挡之势,迅速席卷了整个帝都的每一个角落,激起了滔天巨浪。
“万象真君清风,忠勇可嘉,智谋深远,擢升为巡天司副掌司,赐‘先斩后奏’之权,专司彻查宇文拓叛逆一案及其余党,肃清朝纲,以儆效尤!”
旨意中的每一个字,都如同沉重的战鼓,敲打在帝都所有势力的心头。
那些原本就支持清风、或与幽王、宇文拓一系素有嫌隙的官员和势力,闻讯后无不欢欣鼓舞,奔走相告。清风的上位,意味着天帝陛下对革新派、对肃清吏治的坚定支持,也意味着他们押对了宝,未来可期!
然而,对于那些与幽王、宇文拓有着千丝万缕联系,或是在其羽翼下攫取利益的官员、门阀和将领而言,这道旨意无异于一道晴天霹雳,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与寒意!
先斩后奏!
这四个字,如同悬在头顶的、寒气森森的铡刀,蕴含着无上的权威与杀机!这意味着在调查宇文拓叛逆案及其牵连势力的期间,清风这位新任的巡天司副掌司,拥有了极大的自主决断权!他甚至可以在掌握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无需经过繁琐的三司会审、无需等待天帝的最终批复,就可以直接动用雷霆手段,将那些罪证确凿的官员就地正法!这是何等的信任!又是何等的权柄!这几乎是将一柄锋芒毕露的尚方宝剑,亲手交到了清风这个以铁腕和果决着称的“酷吏”手中!
一时间,帝都之内,与幽王府有所牵连的官员人人自危,不少人心惊胆战,开始暗中变卖家产,安排后路,或是绞尽脑汁试图与幽王切割关系,甚至有人偷偷向巡天司递上投名状,希望能戴罪立功。
而处于这场风暴最中心的幽王府邸,气氛更是压抑到了极点,如同暴风雨前死寂的深海。
最深处的密室内,幽王赢战将自己反锁其中,昔日里雍容华贵、气度威严的亲王形象荡然无存。他双目赤红,如同濒死的困兽,疯狂地砸碎了视线内所有能砸的东西——珍贵的古董玉器、名家字画、镶金嵌玉的屏风……碎片溅落一地,一片狼藉。愤怒到极致的咆哮声,甚至穿透了密室加持的隔音结界,隐隐传到外面,让守候在门外的侍卫和侍女们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喘。
“清风!贱奴!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幽王状若疯魔,胸口剧烈起伏,他苦心经营数十年,在朝堂、军中编织的巨大关系网,正在被清风以摧枯拉朽之势一根根剪断!他仿佛已经能看到那冰冷的铡刀,正朝着自己的脖颈缓缓落下!
“王爷!王爷息怒啊!”一名心腹幕僚脸色惨白如纸,壮着胆子劝道,“清风如今势大,又有陛下明旨支持,风头一时无两!我们……我们恐怕……需要暂避锋芒啊!或许……或许可以向陛下请罪,交出部分权力和产业,以求……”
“闭嘴!废物!”幽王猛地转身,一把揪住幕僚的衣领,几乎将他提离地面,狰狞的面孔几乎贴到对方脸上,唾沫星子四溅,“暂避锋芒?请罪?你以为那个老不死的还会给本王机会吗?交出权力?那和引颈就戮有什么区别?!本王是皇室亲王!是先帝嫡血!没有铁证如山,他清风一个寒门出身的小小真君,敢动我一根汗毛吗?!就算他查到了黑骷星又如何?那完全可以推给宇文拓那个死鬼!死无对证!”
他喘着粗气,眼神中闪烁着极度不甘和疯狂的火焰,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他猛地将幕僚推开,在密室内焦躁地踱步,最终,脚步猛地一顿,眼中所有的犹豫和恐惧都被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厉所取代。
“既然他不想让本王好过,断本王的生路!那就……谁都别想好过!这炎煌天朝的江山,也该换换主人了!”
他猛地压低声音,凑到那名惊魂未定的幕僚耳边,用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下达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命令:“去!立刻用最紧急的渠道,给‘他们’发信号……启动……‘葬帝’计划!”
幕僚闻言,浑身剧震,如同被一道九天雷霆劈中,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露出了极度恐惧、甚至是绝望的神色,声音都颤抖得不成样子:“王……王爷!三……三思啊!此事……此事一旦启动,就……就再无回头路了!那是……那是诛灭九族的大罪啊!而且……而且成功的几率……微乎其微啊!万一失败……”
“本王叫你去做!!”幽王如同受伤的野兽般低吼,眼中是歇斯底里的疯狂,“这是唯一的生路!置之死地而后生!只要成功了!这万里江山,这九五至尊的宝座,就是本王的!快去!再敢多言,本王先宰了你!”
“……是!是!属下……属下遵命!”幕僚被幽王那择人而噬的眼神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间令人窒息密室。
幽王独自站在一片狼藉的黑暗中,胸口依旧剧烈起伏,黑暗中,他的脸庞扭曲,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决绝和一种近乎毁灭的疯狂。
……
清风升任巡天司副掌司后,并未因为手握“先斩后奏”的大权而立刻对幽王府采取强硬措施。他深知幽王经营多年,树大根深,在朝堂、军中乃至地方都盘根错节,拥有庞大的潜势力。在没有掌握足以将其一击毙命的绝对铁证,或者没有做好应对其疯狂反扑的万全准备之前,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引发不可控的动荡。
他采取了更加沉稳而凌厉的策略。一方面,他继续深挖宇文拓案的余孽,顺藤摸瓜,利用巡天司庞大的情报网络和雷霆手段,不断剪除幽王在朝堂和地方上的羽翼,将其势力一点点剥离、削弱。每一天,都有与幽王府关系密切的官员被巡天司带走调查,或是被查出贪腐、渎职等罪名而落马。清风用这种钝刀子割肉的方式,不断压缩着幽王的生存空间,给予其持续的心理压力。
另一方面,他加派了最精锐的暗探,不惜一切代价,秘密调查黑骷星事件的更深层内幕,以及幽王其他可能存在的、更加隐秘的秘密据点和力量。他要知道,幽王到底还藏着多少底牌。
与此同时,清风自身也并未有丝毫松懈。与冥骨老魔那一缕神念的生死搏杀,虽然凶险,却也让他获益良多。他不断消化着那场战斗中对于大道法则、神魂运用的更深层感悟,修为在稳步向着化神中期坚实推进。而那柄与他性命交修的万象古剑,在吞噬了部分星核残片的精华后,灵性愈发盎然,剑身之上流转的混沌气息更加深邃玄奥,与他的心神联系也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默契程度,仿佛成为了他身体的延伸。
就在这种外松内紧、暗流汹涌的态势下,这一日,清风正在巡天司衙署内处理堆积如山的卷宗,一名亲卫快步走入,恭敬地呈上了一份来自幽王府的、用上好金箔镶边、散发着淡淡檀香的烫金请柬。
清风放下朱笔,接过请柬,展开一看。上面的言辞极其恳切谦卑,大意是:幽王赢战,因之前“御下不严,致使属下宇文拓胆大妄为,竟敢勾结影刃谋害朝廷重臣,令万象真君身陷险境”,他作为主上,深感愧疚与不安,特于府中设下“赔罪宴”,恳请万象真君务必赏光驾临,给他一个当面赔罪的机会,以期能够“冰释前嫌”,化解误会云云。
看着这份措辞卑微、几乎将姿态放低到尘埃里的请柬,清风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讥诮的弧度。
赔罪宴?这分明是标准的鸿门宴!
幽王在这个风声鹤唳、自身势力被不断削弱的敏感时刻,突然邀请他这个手握生杀大权的“仇敌”过府,其目的简直昭然若揭。要么是自知大势已去,想要服软求和,寻求某种妥协或喘息之机(但以幽王的性格,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要么就是……已经被逼到了墙角,准备狗急跳墙,铤而走险,打算在自家的王府之中,对他这个心腹大患进行雷霆一击!
去,还是不去?
若去,必然是龙潭虎穴,凶险万分。幽王府经营多年,必然机关重重,高手如云,更有阵法加持,绝对是天罗地网。
若不去,则显得自己怯懦,畏惧了幽王的威势,不仅会挫伤己方锐气,也会让幽王有所警觉,意识到清风可能尚未做好全面摊牌的准备,反而会让他更加警惕,不利于后续的致命一击。
“真君,幽王此宴,必然包藏祸心,凶险异常!不如……称病推脱,从长计议?”身旁一名心腹下属面露忧色,低声建议道。
清风缓缓摇头,将那份烫金的请柬轻轻放在案几之上,眼神锐利如即将出鞘的宝剑:“他既然煞费苦心,摆下了这‘鸿门宴’,我若不去,岂不是辜负了他这一番‘美意’?也显得我巡天司,怕了他这亲王府邸!”
“可是……”下属仍想劝阻。
“无需担心。”清风站起身,周身一股无形却磅礴的气势自然而然地升腾而起,衣袂无风自动,“正好借此机会,亲自去会一会这位幽王殿下,看看他这王府,究竟是何等的龙潭虎穴!也看看他,除了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之外,究竟还藏着多少……垂死挣扎的底牌!”
他决定,赴宴!
当然,清风绝非有勇无谋之辈。他既然敢去,就必然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立刻通过最隐秘的渠道,秘密联系了凤歌元帅和岳昆仑掌司,将幽王设宴之事告知。凤歌元帅和岳昆仑闻讯,虽然对清风的安危深感担忧,但也明白这是引蛇出洞、试探幽王虚实的良机。凤歌元帅当即表示,会亲自调动最忠诚可靠的“凤翎卫”精锐,化整为零,暗中将幽王府围成铁桶,一旦府内有变,信号发出,即刻强攻接应。岳昆仑掌司则秘密调派了巡天司内最核心、战力最强的一队“暗卫”,伪装成清风的随行亲卫,贴身保护。
同时,清风自身也做了最充分的准备。万象古剑时刻处于半激发状态,隐匿于袖中,剑意引而不发;混沌法相在识海中缓缓运转,随时可以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威力;各种保命、破禁、解毒的顶级符箓和丹药,都放置在最容易取用的位置;就连他身穿的常服之下,也暗藏了一件防御力极强的内甲。
是夜,华灯初上,帝都万家灯火。
幽王府邸却是张灯结彩,府门大开,一派灯火通明、喜迎贵客的景象。然而,府邸周围那看似寻常的街巷中,却弥漫着一股隐晦却凝练的肃杀之气,暗处不知有多少双锐利的眼睛在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府内,更是能感觉到一道道强大而隐晦的气息,如同潜伏的毒蛇,藏于亭台楼阁、假山流水之间。
清风仅带了四名看似普通、实则皆是化神初期好手伪装的“亲卫”,乘坐着一辆并不起眼的制式车驾,缓缓驶至幽王府气势恢宏的大门前。
幽王赢战竟然亲自在府门外等候,他脸上堆满了热情而略带愧疚的笑容,仿佛真心实意前来赔罪。他身后,跟着一众王府属官、门客以及精锐护卫,其中不乏数位气息深沉、目光如电之辈,显然都是修为不俗的高手。
“万象真君大驾光临,真是令本王这小小王府蓬荜生辉啊!本王不胜惶恐!”幽王快步上前,拱手行礼,姿态放得极低。
清风淡淡还礼,神色平静无波:“王爷言重了。王爷相邀,清风岂有不来之理。”
两人目光在空中微微一碰,瞬间交换了无数信息,随即又迅速分开,脸上都挂着无可挑剔的、公式化的笑容。一团和气之下,是暗流汹涌的杀机。两人并肩走入这戒备森严、如同巨兽张开大口的王府。
宴会设在王府后花园中最为精美雅致的“揽月楼”。楼阁雕梁画栋,轻纱曼舞,丝竹管弦之声悠扬悦耳,貌美如花的侍女们穿梭其间,奉上珍馐美酒,一切看起来都像是一场极尽奢华的普通亲王宴席。
席间,幽王绝口不提任何朝堂政事、也不提宇文拓案,只是热情地不断劝酒,与清风谈论些风花雪月、琴棋书画,并殷勤地介绍着场中的歌舞表演。他麾下的那些核心门客、依附的将领,也纷纷上前,轮流向清风敬酒,言语之间极尽奉承巴结之能事,试图营造一种轻松友好的氛围。
清风来者不拒,酒到杯干,神色始终平静如水,暗中却早已运转混沌真元,将入喉的酒力瞬间化去,涓滴不存。他的神识则如同一张无形无质、却极其敏锐的大网,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仔细感知着揽月楼内外的每一丝能量波动、每一个细微的声响、每一道隐藏的气息。
他清晰地感觉到,这揽月楼内外,至少隐藏着五道化神期以上的强大气息!其中一道,气息晦涩深沉,犹如深渊,赫然达到了化神巅峰的层次!更有一股隐晦而强大的阵法之力,如同一个无形的罩子,将整个后花园悄然笼罩、隔绝开来!这绝非普通的宴会防护阵法,而是带着强烈禁锢、压制效果的杀阵!
果然是好大的手笔!为了对付他,幽王几乎将压箱底的力量都搬出来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幽王见清风依旧神色自若,谈笑风生,丝毫没有中毒或是力量被压制的迹象,眼中不禁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和惊疑。他放下手中的玉杯,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推心置腹的神情,叹了口气:
“万象真君,实不相瞒,今日请你过来,除了赔罪,本王……还有一事,心中积郁已久,想与真君推心置腹地商议一番。”
终于要图穷匕见了么?清风心中冷笑,面上却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好奇:“哦?王爷有何事困扰?但说无妨。”
幽王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语气中带着一种极具蛊惑力的味道:“真君年少有为,天赋异禀,战力惊世,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乃是人中龙凤!何必……非要屈居人下,受那岳昆仑、凤歌之辈的驱使束缚?他们能给真君的,不过是区区权位和资源罢了。但本王……可以向你承诺,只要真君愿意站在本王这边,助本王成就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业!待事成之后,你便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擎天巨擘!什么巡天司掌司?什么兵马大元帅?甚至……裂土封王,与你共享这万里江山,亦无不可!”
他的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熊熊燃烧的野心火焰,试图用这极致的权位诱惑来打动清风。
清风静静地看着他那副自以为是的嘴脸,忽然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也没有丝毫动心,只有彻骨的冰寒和毫不掩饰的嘲讽:
“幽王殿下,你口中这番惊天动地的‘大业’,指的就是……勾结影刃,暗杀同僚,私运禁品军械,蓄养死士,意图……颠覆朝廷,谋反篡位吗?”
幽王的脸色骤然剧变,如同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猛地站了起来,脸上的肌肉剧烈抽搐,刚才伪装出来的和善与诚恳瞬间荡然无存,只剩下被戳破阴谋的惊怒和狰狞!
清风也缓缓站起身,他不再掩饰,目光如两道冰冷的闪电,扫过全场那些已然色变的王府属官和护卫,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惊雷炸响,响彻整个揽月楼:
“你以为,就凭你这王府里藏头露尾的几条杂鱼,和这个见不得光的破烂阵法,就能留下本座?!幽王赢战,你的死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