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公安厅指挥中心，气氛压抑得如同风暴来临前的海面。
祁同伟正站在巨大的电子屏幕前，听取技术部门关于加密通讯追踪的最新进展。
屏幕上，无数条数据流飞速刷新，代表着一张无形的技术天网，正在对整个汉东省的异常信号进行筛查。
就在这时，他放在桌上的私人手机发出一阵急促的震动。
来电显示是程度。
祁同伟心中猛地一沉，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快步走过去，拿起手机，转身走向无人的角落。
“说。”他的声音急促。
“厅长！”电话那头，是程度压抑着暴怒和喘息的声音，背景里是嘈杂的呼喊和刺耳的警笛，
“出事了！我们遭到袭击！一辆渣土车蓄意冲撞车队，殿后的兄弟……出事了！”
祁同伟的身体瞬间僵住。
他握着手机的手因为过度用力，指节根根凸起，青筋暴跳。
“高总呢？！”他急切问道。
“高总没事！我让她坐的第二辆车，袭击者撞的是最后一辆。”
“我和一队的兄弟已经把她安全护送回山水庄园，现在庄园的安保已经全部接管。”
“但是……殿后的车上有我们三个兄弟，两重伤，当场牺牲。”程度的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自责。
牺牲。
这个词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祁同伟的胸口。
牺牲的，是他的兵，是保护他女人的卫士！
一股难以遏制的狂怒，如同火山喷发般从祁同伟的胸腔中炸裂开来。
他的眼睛瞬间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周身散发出的气息，让不远处正在工作的警员都感到一阵心悸，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不敢看向他。
他没有再问现场的情况，也没有再问肇事司机。
因为这一切已经不重要了。
这是宣战。
是赵瑞龙对他，对所有他珍视的人，发起的最血腥的宣战！
“我知道了。”祁同伟的声音平静得可怕，那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死一般的寂静，
“现场交给市局处理，你亲自审那个司机。”
“另外，通知医院，不惜一切代价抢救受伤的兄弟。告诉他们的家人，所有抚恤和后续，我祁同伟一力承担。”
“是，厅长。”
“程度，”祁同伟顿了顿，
“从现在开始，动用你的一切力量，把赵瑞龙给我从地底下挖出来。”
“我不管他藏在哪里，不管他身边有什么人，三天之内，我要知道他的具体位置。活的。”
“明白！”
挂断电话，祁同伟缓缓地转过身。
指挥中心里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股令人窒息的威压，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厅长……”刑侦总队的队长小心翼翼地走上前。
祁同伟没有看他，只是目光森然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下达命令：“传我命令。”
“第一，立刻成立‘11·23’专案组，由我亲自担任组长。京州市局局长、刑侦支队长、交警支队长，半小时内到指挥中心向我报到。”
“第二，技术侦查总队，放下手头所有非紧急任务。”
“我要你们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对全省所有可疑的加密通讯、网络Ip进行追踪定位。目标，赵瑞龙及其所有关联人员。”
“第三，通知全省各市局，立刻对辖区内所有娱乐场所、酒店、私人会所进行拉网式排查。任何没有身份证明、形迹可疑的人员，一律带回审查。”
“第四，”他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抹狠厉的光芒，
“通知特警总队，‘利刃’突击队全体成员，取消休假，全装集结，随时待命。”
一道道命令，从指挥中心飞速传遍了整个汉东省的公安系统。
所有人都明白，他们的厅长，这位刚刚被誉为“打私英雄”的铁腕人物，
这一次，是真的动了雷霆之怒。
下达完命令，祁同伟一言不发，抓起外套，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指挥中心。
他没有回家，也没有去任何地方，而是驱车直奔山水庄园。
当他赶到庄园时，江澈正独自一人坐在书房里。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屏幕发出幽幽的冷光，映照着他那张苍白的脸。
听到脚步声，江澈缓缓抬起头。
四目相对，没有过多的言语。
“我的错。”江澈的声音沙哑，带着深深的自责和懊悔，
“我高估了自己，低估了赵瑞龙的疯狂。我以为能防住他，结果……”
“不怪你。”祁同伟走到他面前，将手重重地按在他的肩膀上。
他的手掌冰冷，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怪我。是我把他逼到了这一步，是我没能提前把他送进地狱。这一课，代价太大了。”
他看着江澈，一字一句地说道：“兄弟，我的人，死了。为了保护我的女人，死了。这笔血债，我必须亲手讨回来。”
江澈从祁同伟的眼中，看到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那不再是渴望权力的野心，也不是运筹帷幄的沉稳，
而是一种最原始、最纯粹的，属于一头被激怒的雄狮的……杀意。
“他跑不了。”江澈站起身，重新恢复了冷静。
“他既然敢在汉东动手，就说明他本人，或者他最核心的指挥团队，一定还在汉东省内遥控指挥。他要亲眼看着我们痛苦，看着我们恐惧。”
“他太自负了。”祁同伟冷笑一声，
“他以为这还是他父亲在位的时代吗？他以为汉东还是他家的后花园吗？”
“哥，你刚才的命令我都听说了。天罗地网已经撒下，但他是一条狡猾的毒蛇，不会轻易露出马脚。”江澈走到电脑前，调出一张复杂的网络结构图，
“警方的力量主要在明处，要找到他，还需要暗处的力量。”
他指向屏幕上的几个节点：“我已经让高小琴商业上的团队动手了。”
“从现在开始，全面收购、做空、狙击赵家在国内所有还剩下的、能被我们抓到把柄的产业。”
“我要让他所有的资金链都断掉，让他所有的联络人都变成惊弓之鸟。”
“赵瑞龙能藏，但他手下的人呢？那些为他提供藏身之处，为他提供资金和情报的人呢？一旦他们的利益受到致命威胁，你觉得他们还会那么忠心耿耿吗？”
江澈转过头，看着祁同伟：“我们要让他变成一个孤家寡人，一个真正的丧家之犬。到时候，都不用我们去找，自然会有人把他的位置，送到我们面前。”
祁同伟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这才是江澈。
冷静，狠辣，直击要害。
“好！”祁同伟沉声说道，
“警方的网，商界的刀，我要让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推开。
高小琴穿着一身家居服，脸色苍白地站在门口。
她的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刚刚哭过，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同伟，江老弟。”她走了进来，
“牺牲的兄弟，我已经让公司财务准备了最高规格的抚恤金，另外，他们家人的工作、子女的教育，山水集团全部负责到底。”
祁同伟看着她，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心疼和歉疚：“小琴，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高小琴摇了摇头，走到他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我没事。但是，同伟，我不要你的道歉。我要你，让那个罪魁祸首，付出他无法承受的代价。”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动摇的决绝。
这个平日里长袖善舞、风情万种的女人，在经历这场血腥的惊吓之后，褪去了所有的伪装，露出了她骨子里最坚韧的一面。
祁同伟反手握住她的手，紧紧地，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