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形空间内,万籁俱寂。悬浮的破碎王冠已然消失,连同那两位末代守卫,都化作了滋养新生的光尘。唯有埃德里克静立其中,周身流淌着内敛而浩瀚的气息,仿佛他自身便成了一座行走的圣所,一座活着的遗迹。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并无光芒闪耀,但一种无形的“秩序”便随着他的意志降临。周围原本凝滞的、由凝固雾气构成的球形空间,开始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不是崩解,而是“解除”。灰白的雾墙变得稀薄、透明,显露出后方真实世界的景象——他们依旧在那片荒僻的山脉之中,只是位于一个隐蔽的山谷底部,阳光艰难地透过上方交织的藤蔓与古树枝叶,投下斑驳的光点。
迷雾区,随着核心“寂静之心”被埃德里克融合,已然不复存在。
艾莉丝和戈顿怔怔地看着这改天换地般的一幕,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眼前的埃德里克,熟悉又陌生。那深邃如同星璇的眼眸,那平静之下蕴藏着磅礴伟力的气场,都让他们清晰地意识到,眼前之人,已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们拼死守护、濒临死亡的流放圣子。
他是某种……更古老、更强大的存在。
埃德里克转过身,目光落在两位同伴身上。那白金色星璇的深处,属于“埃德里克”的温和与感激并未泯灭。
“戈顿,艾莉丝。”他开口,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接抚平了两人因震撼而激荡的心绪,“我回来了。”
简单的四个字,却重若千钧。意味着意识的回归,意味着力量的掌控,更意味着,他依旧是他们的埃德里克,尽管已背负了更多。
戈顿深吸一口气,将那柄从未离手的战斧“裂岩”重重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那双锐利的眼睛深深看了埃德里克一眼,然后重重地点了下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艾莉丝则快步上前,眼中带着残余的惊悸和无法抑制的好奇:“埃德里克,你……你感觉怎么样?刚才那是……传承?你继承了……那个王冠?”她的话语有些凌乱,显然有太多疑问需要解答。
“是传承,也是融合。”埃德里克微微颔首,他抬起手,掌心向上,一缕白金色的、蕴含着无数细微符文的火焰悄然浮现,安静地燃烧,既不散发高温,也不照亮周围,却仿佛能焚尽世间一切虚妄。“我承载的,是上古天使文明最后的‘星火’,是区别于当前伪神体系的、属于世界最初守护者的力量根源。以及……他们所知晓的,关于这个世界、关于那些篡位者的……全部真相。”
他的话语很平静,但其中蕴含的信息却让艾莉丝和戈顿心神剧震。全部真相!这意味着他们对抗教廷、乃至对抗诸神,不再是盲人摸象,而是有了明确的靶子和历史依据!
“那我们接下来……”艾莉丝刚开口,便被埃德里克抬手制止。
他微微侧头,那双星璇之眸仿佛穿透了层层岩壁与林木,望向了极远的方向。他的感知,在融合了“寂静之心”后,已经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境界。
“追兵来了。”他平静地陈述,如同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不是审判庭的猎犬。是……‘神恩骑士团’,整整一个小队,十二人,由一位‘圣佑者’率领。他们锁定了我们之前藏身洞穴残留的细微气息,正在快速接近。预计,最多半小时。”
神恩骑士团!教廷真正的精锐武装,直属教皇厅,每一位成员都拥有至少领主级的实力,而“圣佑者”更是仅次于红衣主教的强大存在,能够借用所谓“神恩”,施展强大的神术领域!
艾莉丝的脸色瞬间白了。戈顿的肌肉也瞬间绷紧,握紧了战斧。若是之前,面对这样的力量,他们除了绝望遁入迷雾,别无他法。但现在……
埃德里克收回目光,看向他们,脸上没有任何紧张之色,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
“不必担心。”他说道,语气淡然,“正好,需要一些……试剑石。”
他向前踏出一步。
仅仅一步。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没有光芒万丈的能量涌动。但以他为中心,一种无形的“域”悄然展开。这并非之前强行激发的【余烬之疆】雏形,而是完全受他掌控的、融合了上古天使守护法则与他自己意志的——【星烬之域】。
领域所及之处,山谷内的光线似乎变得更加纯粹,空气变得凝实而厚重,仿佛化作了无形的壁垒。那些斑驳的阳光光点,如同受到了召唤,在他身后悄然汇聚,隐约勾勒出一对更加庞大、更加威严、仿佛由纯粹光之法则构成的白金色羽翼虚影,轻轻扇动间,洒落无数微光符文,融入领域之中。
他甚至没有取出任何武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
艾莉丝和戈顿身处领域之内,并未感到任何不适,反而觉得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仿佛置身于世界上最坚固的堡垒之中。但他们能清晰地感知到,这片山谷,已然成为了埃德里克绝对掌控的……神之领域!
半小时,转瞬即逝。
山谷入口处,沉重的、带着神圣气息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十二名身披闪耀银甲、胸前铭刻着太阳圣徽的骑士,如同钢铁洪流,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涌入山谷。他们手持燃烧着圣焰的长剑或战锤,眼神狂热而冰冷。为首者,是一位身披金边白袍、手持镶嵌着硕大光明水晶权杖的老者,他面容肃穆,周身荡漾着强大的圣力波动,正是“圣佑者”奥德里安。
奥德里安一进入山谷,那满是皱纹的脸上便露出一丝掌控一切的冷漠笑容:“找到你们了,亵渎的余孽!在神圣的净火下……”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了静静立于山谷中央的埃德里克,以及他身后那对若隐若现、散发着令他灵魂深处都感到颤栗与厌恶气息的白金色光翼虚影。更让他心悸的是,这片山谷……不对劲!太安静了!连风都仿佛停滞了!一种无形的、远超他理解的力量,如同深海般笼罩了这里,将他与麾下骑士们散发出的圣力都隐隐压制、排斥!
“你……你是什么东西?!”奥德里安失声喝道,手中的权杖光芒大盛,试图驱散这种不适感。
埃德里克终于抬眼,看向他们。那目光,如同高高在上的神明,在俯视一群闯入其庭院的……蝼蚁。
“审判庭的猎犬不堪一击,”埃德里克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骑士耳中,带着一种冰冷的宣判,“希望你们,能让我稍微认真一点。”
话音未落,他动了。
不,他并没有动。动的,是他身后的光翼虚影!
其中一片光羽,如同被清风拂过,轻轻摇曳了一下。
下一刻,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白金色光线,以超越思维的速度,凭空出现在冲在最前面的那名神恩骑士胸前。
没有声音,没有爆炸。
那名骑士前冲的动作猛然僵住,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口。那里,银甲完好无损,但他体内的圣力源泉、他的心脏、他的灵魂……仿佛被某种绝对“秩序”的力量从概念上直接……抹除了。
他眼中的狂热瞬间熄灭,化为一片空洞的死灰,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奥德里安和剩下的十一名骑士,全都僵在了原地,脸上写满了无法理解的恐惧。
发生了什么?他们甚至没看到对方出手!
埃德里克依旧静静地站着,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目光平静地扫过剩下的骑士,最后落在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的奥德里安身上。
“看来,”他淡淡地说,“还是高估你们了。”
他身后,另一片光羽,再次轻轻摇曳。
归途已烬,而新生的守护者,正以神恩骑士团的鲜血与恐惧,向这个世界,宣告他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