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泛瘫在冰冷的地面上，像一条被扔上岸的鱼，除了大口喘气，什么也做不了。
神魂的撕裂感，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那不是物理上的疼痛，而是一种……存在被稀释、被抹除的恐惧感。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强行塞进压缩袋里的真空包装，连灵魂的褶皱都被压平了。
他赢了，他救了三霄。
但他感觉自己，输得更惨了。
“我他妈……就是个猪队友。”他闭上眼，低声咒骂了一句。
他以为自己是来救场的英雄，结果却成了给敌人补刀的帮凶。他引动了三霄自己的天命之力去对抗圣人，这无异于让一个溺水的人，用自己最后一口气，去吹一个救生圈。
救是救了，但人也快没气了。
英灵册的异度空间里，云霄那句虚弱而无奈的话语，像一根针，反复扎在他的心上。
“下次需等我调息三日，才能再借力。”
这不是一句感谢，这是一张催命符。它在提醒林泛，他的每一次“拯救”，都在加速她们的死亡。
“阁主？”
一个低沉而关切的声音，在溶洞里响起。
林泛睁开眼，看到小虎正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个玉瓶，里面装着清澈的液体。他那双赤红色的瞳孔里，没有了之前的迷茫，只剩下纯粹的担忧。
“收藏家前辈说，这是‘回神水’，对你有好处。”小虎将玉瓶递了过来。
林泛没有接。他只是看着小虎那张憨厚而真诚的脸，心中那股愧疚感，又翻涌了上来。
他救了三霄，却把小虎变成了一个连自己力量都控制不住的“怪物”。他救了截教的同门，却让自己的兄弟，成了魔鬼的“实验品”。
这笔账，怎么算都是亏的。
“我没事。”林泛从地上爬起来，摆了摆手，自己盘膝坐下，开始调息。他现在需要冷静，需要理清这团乱麻。
他没有立刻进入英灵册的异度空间。他害怕看到三霄那复杂的眼神。他需要一点时间，来准备接受这份……他无法偿还的债。
一个时辰后，当林泛感觉自己的神魂不再像风中残烛时，他才深吸一口气，将心神沉入了英灵册。
眼前的景象一变。
他来到了一个由无数星光构成的、雾气缭绕的奇异空间。这里很安静，很祥和，仿佛宇宙的初始之地。
在空间的中央，三道身影，正静静地盘膝而坐。
是三霄。
她们的样子，比在黄河阵中时，更加虚弱。云霄的脸色白得像一张纸，琼霄的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而碧霄，则蜷缩在云霄的怀里，身体微微颤抖，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看到林泛的到来，云霄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很复杂，有感激，有无奈，也有一丝……疏离。
“阁下，你来了。”她的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我……”林泛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对不起？谢谢？都显得太苍白，太虚伪。
“不必多言。”云霄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她微微一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苦涩，“你救了我姐妹三人的性命，这份恩情，我碧游宫记下了。”
“可是……”她话锋一转，眼神黯淡了下去，“你强行催动我等本体印记，引动了天命本源。我等虽活了下来，但生机……却已折损。离那封神榜，又近了一步。”
“姐！你说什么胡话！”琼霄猛地抬起头，她性子最烈，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愤怒，“要不是那元始老匹夫以大欺小，我们何至于此！阁下，你不必自责！要怪，就怪阐教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可是，我们确实……变弱了。”碧霄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感觉……我感觉我体内的灵力，好像漏了一样，怎么都补不满。”
林泛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了一下。
他看着她们，看着这三个在原着中本该有着悲惨命运，此刻却因为他而变得更加脆弱的女子，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淹没了他。
“是我的错。”他低声说道，声音沙哑。
“不，不是你的错。”云霄摇了摇头，“这是天命。是我截教弟子的劫数。你只是……给了我们一个选择的机会。是选择立刻身死，魂归封神台，还是选择……苟延残喘，再挣扎一番。”
“我们选择了后者。”她看着林泛，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所以，我们不怪你。阁下，你只要告诉我们，我们需要做什么，才能弥补这份‘生机’的亏空？”
弥补？
林泛苦笑。
他拿什么弥补？他连自己都朝不保夕。
就在这时，那个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了起来。
“弥补？当然有办法。”
是收藏家。
“生机余韵，是她们与生俱来的‘命数’。你借用她们的力量，就等于是在预支她们的未来。你救了她们的‘命’，却消耗了她们的‘运’。很公平，不是吗？”
“我呸！”林泛在心中怒骂，“你他妈跟我讲公平？”
“别急嘛。”收藏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戏谑，“我既然指出了问题，自然会有‘解决方案’。我这个人，最讲究的就是一个‘等价交换’。”
“你想要什么？”林泛冷冷地问。
“我想要的，你给不起。”收藏家笑道，“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线索’。想要弥补她们的生机亏空，你需要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斗部本源碎片。”
收藏家悠悠地说道：“三霄，乃未来的斗姆元君，是整个斗部星宿的首领。她们的印记，与斗部本源，息息相关。你如果能找到一块斗部本源碎片，融入你的英灵册，不仅能大幅提升斗部印记的激活度，还能用那股本源之力，为她们‘固本培元’，暂时稳住她们流失的生机。”
“暂时？”林泛抓住了关键词。
“当然是暂时。”收藏家理所当然地说道，“封神榜上的名字，是天道注定的。我只是个收藏家，不是天道本身。我能做的，只是让这件‘藏品’，在你手里，能多玩几天而已。”
“斗部本源碎片在哪？”林泛追问道。他现在别无选择，只能抓住这根救命稻草。
“这就要靠你自己去找了。”收藏家卖了个关子，“不过，我可以给你一个提示。闻仲太师，不是已经出山了吗？他乃雷部之首，与斗部渊源颇深。你跟着他，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林泛沉默了。
他明白了。这又是一个任务。一个让他主动去接触主线剧情，去搅动更大风云的任务。
“阁主？”云霄见他久久不语，忍不住问道。
林泛从英灵册的异度空间中退了出来，重新回到了那个冰冷的溶洞。
他看着王座上那个模糊的身影，深吸一口气。
“好，我答应你。”他说，“我去找斗部碎片。”
“明智的选择。”收藏家愉悦地说道，“我期待你的表现。哦，对了，在你出发之前，去看看你的小兄弟吧。他好像……有了一点小小的‘惊喜’给你。”
林泛皱了皱眉，转身看向小虎。
只见小虎正盘膝坐在地上，双目紧闭，他的双手，正结着一个古怪的法印。在他的身前，一团小小的、拳头大小的火焰，正在静静地燃烧着。
那火焰，一半是赤红色，一半是土黄色，两种力量，以一种极其玄妙的方式，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这是……”林泛愣住了。
“火土双灵焰。”收藏家的声音，带着一丝赞叹，“看来，他不仅消化了双本源的力量，还自己领悟了新的神通。这小子的天赋，比你想象的还要高。或许，他才是你手里，最大的一张底牌。”
小虎缓缓地睁开眼，他看着身前那团火焰，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阁主，你看，这个火，好像……很听话的样子。”
林泛看着那团火焰，又看了看小虎那张纯真的脸，心中五味杂陈。
他不知道，自己把小虎改造成这样，到底是对是错。
但他知道，他必须走下去。
他走到小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小虎。”
“我们去……见见闻太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