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消毒水的味道刺鼻难闻，混合着一种冰冷的恐惧，钻进沈聿怀的每一个毛孔。他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塑，僵立在抢救室外，目光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象征着生死界限的门。安保语无伦次的汇报还在他耳边嗡嗡作响——“袭击”、“货车”、“昏迷”、“不明气体”……每一个词都像淬毒的冰锥，反复穿刺着他的心脏。
沈镇宏！他竟然真的敢！用这种同归于尽的方式，动他唯一的软肋！
沈聿怀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渗出血丝，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胸腔里翻涌的不是愤怒，而是一种足以焚毁一切的、毁灭性的暴戾。他引以为傲的理智，他赖以生存的冷静，在这一刻彻底崩碎，只剩下最原始、最黑暗的念头——找到沈镇宏，将他撕碎！让他付出比死亡更惨痛的代价！
他甚至没有等待医生出来宣判，猛地转身，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朝着医院外冲去。步伐又快又急，带着一股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决绝。他要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哪怕是将整个苏黎世翻过来，也要在最短时间内，把那个藏在阴沟里的老鼠揪出来！
“聿怀！”
一个微弱却熟悉到刻入骨髓的声音，如同一道细微却坚韧的光丝，穿透了他被黑暗笼罩的意识。
沈聿怀狂奔的脚步猛地顿住，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僵硬地停在走廊中央。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恐惧的希冀，转过了头。
抢救室的门不知何时开了一条缝，温念初躺在移动病床上，正被护士推出来。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唇上没有一丝血色，氧气罩覆盖了她大半张脸，但那双他挚爱的眼睛，却努力地睁着，正望着他的方向，里面充满了担忧和……阻止。
她醒了？！
她还活着？！
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瞬间冲垮了他刚刚筑起的、充满杀意的堤坝。他几乎是踉跄着扑到病床前，颤抖的手想要触碰她，却又怕碰碎了她一般，悬在半空。
“念初……”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劫后余生般的颤抖，“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语无伦次，目光贪婪地描绘着她的眉眼，确认她的存在。
温念初虚弱地眨了眨眼，努力抬起没有输液的那只手，轻轻勾住了他悬在半空、微微颤抖的手指。她的指尖冰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我……没事……”她的声音透过氧气罩，微弱却清晰，“别……去做傻事……”
她看到了他刚才转身时，眼中那骇人的、几乎要毁灭一切的疯狂。她不能让他为了她，双手沾满鲜血，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沈镇宏不配！
沈聿怀紧紧反握住她冰凉的手指，仿佛要通过这个动作，将她的生命力和温度汲取过来。他俯下身，额头轻轻抵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后怕如同冰冷的潮水，此刻才真正将他淹没。如果他失去了她……他不敢想象。
“他差点……”沈聿怀的声音闷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充满了压抑的痛苦和暴戾，“他差点杀了你！”
“他……是疯子……”温念初努力维持着清醒，手指用力勾了勾他的掌心，“但我们……不是。聿怀，看着我……”
沈聿怀抬起头，赤红的眼睛对上了她清澈而坚定的目光。
“法律……会制裁他。”她一字一句，说得很慢，却异常有力，“你不能……把自己搭进去。你还有……你的研究，你的……未来，还有……我。”
她的眼神像最温柔的网，将他从失控的边缘一点点拉回。
“我需要你……好好的。”她看着他，眼中带着一丝恳求，更多的是全然的信赖，“陪着我……好不好？”
沈聿怀看着她苍白却坚韧的脸庞，看着她眼中毫不退缩的守护，胸腔里那股毁天灭地的杀意，终于一点点被她温柔而强大的力量瓦解、抚平。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猩红褪去，虽然依旧冰冷，却重新找回了理智的锚点。
“好。”他沙哑地应道，俯身，极其轻柔地，隔着氧气罩，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颤抖的吻，“我陪着你。哪里也不去。”
他直起身，对旁边的医生快速而冷静地询问了她的情况。得知她吸入的是高浓度混合麻醉气体，幸好剂量不大，且救治及时，除了需要观察一段时间排除对神经系统可能的影响外，暂无生命危险。
沈聿怀紧绷的神经这才略微放松，但眼神依旧冷得吓人。他寸步不离地守在病床边，握着温念初的手，仿佛那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连接。
温念初因为药力作用，很快又沉沉睡去。但这一次，她的眉头是舒展的，因为知道他在身边。
沈聿怀看着她安静的睡颜，拿出手机，走到病房外。
他联系了安德斯律师，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铁血：“袭击证据确凿，目标明确。我要你动用一切法律手段，推动警方以‘蓄意谋杀’罪名，全球通缉沈镇宏。同时，冻结他名下所有已知和未知的资产，我要他变成一个身无分文、无处可藏的过街老鼠。”
“另外，”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冰冷的寒意，“把我之前给你的，关于他所有违法证据的副本，匿名发送给所有与他有过节、或者可能对他落井下石的商业对手和……地下势力。”
他要让沈镇宏，在法律、在商场、在黑暗世界，都再无立锥之地！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做完这一切，他回到病房，重新握住温念初的手，静静地守护着她。
阳光透过百叶窗，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他以爱为牢，将自己失控的杀意囚禁。
而她，用她的清醒和信赖，成了唤醒他理智的唯一钥匙。
风暴尚未平息，恶魔仍在逃窜。
但这一次，他们选择了更聪明、也更狠厉的方式，并肩作战。
沈聿怀低头，看着温念初沉睡中依旧微微勾着他手指的小动作，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决绝。
沈镇宏，你等着。
你的地狱，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