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之行的前夜,公寓里弥漫着淡淡的离愁与忙碌。林清音正在卧室里做最后的行李检查,慕慕似乎感知到妈妈要出远门,格外黏人,抱着她的腿不肯撒手。
江以辰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看起来十分精致的、巴掌大小的深蓝色丝绒盒子。
“给你的。”他递过来,语气看似随意,但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郑重。
林清音有些疑惑地接过,打开盒子。里面并非珠宝首饰,而是一对设计极其简约、科技感十足的珍珠耳钉,旁边还有一个小巧的、类似U盘的金属装置。
“这是?”
“耳钉是内置了微型通讯和录音设备,”江以辰拿起那个金属装置,“这是接收和备份终端。戴着你,我在国内也能实时听到你那边的情况,清晰度足够做现场录音分析。”他顿了顿,补充道,“以防万一。遇到任何棘手的问题,或者只是想听听我的声音,长按右耳钉三秒,我会第一时间接到加密线路。”
他没有说“我担心你”或者“我不放心”,而是用这种极其务实又充满技术含量的方式,将他的守护具象化,无声无息地织成一张安全网,笼罩在她即将踏上的异国土地。
林清音的心瞬间被一股暖流包裹。她拿起那对看似普通的耳钉,指尖感受到微凉的金属质感,心里却滚烫一片。她抬起头,看着他,眼眶微微发热:“学长……”
江以辰伸手,轻轻将她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温柔:“我的旋律,走到哪里,都不能脱离我的节奏。”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却也充满了坚实的依靠。
他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放心去飞,我在这里。”
这一刻,离别的愁绪被巨大的安全感取代。林清音将耳钉小心戴好,对着镜子照了照,简约的设计与她温婉的气质相得益彰,完全看不出任何异常。她转身,主动踮脚吻上他的唇:“谢谢,我很喜欢。”
第二天,苏黎世,交流会场。古老的音乐厅与现代的会议设施结合,透着一种跨越时空的庄重感。伊莎贝拉女伯爵果然盛装出席,坐在嘉宾席首位,神情一如既往的倨傲。
林清音带领的跨界乐团成员们经过调整,状态饱满,对即将到来的展示充满信心。然而,就在展示环节开始前,伊莎贝拉身旁一位一直低着头、戴着宽檐帽的女士,缓缓抬起了头。
看清那人面容的瞬间,林清音团队中的几位成员,包括张扬,都微微吸了口气。那是玛格丽特·肖邦,一位以苛刻、毒舌着称,但在欧洲古典乐评界拥有巨大影响力的乐评人。她以从不轻易给出好评,尤其对非西方古典体系外的音乐形式极为挑剔而闻名。显然,她是伊莎贝拉请来的“王牌”。
玛格丽特扶了扶眼镜,目光如同手术刀般扫过台上的年轻东方面孔们,最后落在林清音身上,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开口,语速缓慢却带着压力:“林小姐,在欣赏你们的‘融合’之前,我有个问题。你们如何确保,这种所谓的‘创新’,不是对自身古老传统的亵渎,以及对西方音乐技术的一种……廉价借用?”
问题极其尖锐,甚至带着侮辱性。现场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所有媒体的镜头都对准了林清音。
后台,通过耳钉清晰听到这一切的江以辰,眼神骤然冰冷,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但他没有出声,他相信他的旋律。
台上,林清音在最初的错愕后,迅速恢复了镇定。她没有立刻反驳,甚至脸上还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她对着玛格丽特微微颔首,然后用流利而清晰的英语回答,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会场:
“肖邦女士,感谢您提出这个深刻的问题。在我看来,传统不是用来供奉在神坛上、不容触碰的化石,而是流淌在我们血脉中的活水。真正的尊重,不是将其束之高阁,而是理解其精神,赋予其新的生命力,让它能与当代对话,与未来共鸣。”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台下众多好奇、审视、甚至带着怀疑的目光,继续说道:“至于‘借用’……音乐,是全人类共通的语言。我们使用的电子音效、现代编曲手法,是工具,是颜料,如同几个世纪前,西方交响乐也曾吸收来自东方的元素一样。关键在于,我们是否用这些‘工具’,画出了属于我们自己灵魂的风景。”
她的回答不卑不亢,既扞卫了传统的尊严,又阐明了创新的意义。她没有陷入对方设定的“亵渎与借用”的陷阱,而是将问题提升到了艺术本质与文化交流的高度。
玛格丽特镜片后的眼睛眯了眯,似乎没料到这个年轻的东方女孩如此沉稳犀利。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做了一个“请开始”的手势,但眼神中的审视意味更浓了。
林清音深吸一口气,对乐团成员们点了点头。
音乐响起。
改编自《流水》的乐章流淌而出。古琴的空灵与电子脉冲营造的水滴感完美交融,李惟的演奏内敛而充满张力,张扬控制的电子部分不再是喧宾夺主的噪音,而是恰到好处地拓展了音乐的层次与空间感。当乐章进行到高潮,古筝(林清音)清越的轮指与弦乐四重奏的铺陈交织,配合着极具现代感的节奏编程,仿佛真的让人看到了千年流水穿越时空,汇入今日广阔的海洋,磅礴而又充满生机。
整个展示,技术精湛,理念先进,情感充沛。尤其是最后那段即兴的华彩,几种乐器与电子音效的对话酣畅淋漓,展现了年轻音乐人们惊人的默契与创造力。
一曲终了,会场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随即,掌声如同潮水般响起,最初是礼貌性的,随后变得越来越热烈,甚至夹杂着几声压抑不住的“bravo!”许多原本持观望态度的学者和音乐人,眼中都露出了惊艳和赞赏的光芒。
玛格丽特·肖邦沉默地听着掌声,脸上的表情几经变换,最终,她缓缓地、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虽然没有说什么,但那姿态,已然是一种无声的认可。
伊莎贝拉女伯爵的脸色则变得有些难看。
后台,江以辰紧握的拳头缓缓松开,嘴角勾起一抹与有荣焉的弧度。他的旋律,无论在哪个舞台,都光芒万丈。
展示环节圆满结束。林清音在接受各方祝贺的间隙,悄悄走到安静的走廊角落,长按了右耳的耳钉。
几乎是在瞬间,江以辰低沉而带着笑意的声音便透过微型听筒传来,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江太太,帅呆了。”
林清音的脸颊微微泛红,心里像打翻了蜜罐,所有的紧张与疲惫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她对着空气,轻声回应,带着一丝小女人的娇嗔:
“学长,这里……好像也可以。”
电话那头传来他低沉愉悦的笑声。
相隔万里,他们的心跳频率,却通过这小小的科技造物,再次同步。他的远程守护,她的独立应战,共同谱写了这场国际交流中最动人的插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