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酒再加上出门撞入冷风，这让李天乐第二天一早睡醒头疼欲裂，下楼后才知道吉米和王建军早在一个钟头前就已经离开，仅仅留下两张纸条，三人便分道扬镳。
“回老家。”
“南下。”
两人的留言一个比一个精炼，显然昨夜商谈的事情严重刺激到了他们的部分敏感神经。
够拼！
李天乐吐出一口气，裹紧自己身上的羽绒服冲进风雪中，此时尚是早春，料峭寒风直往脖领子里钻，一路上行人匆匆，汽车也已经在马路中央汇聚成人流。
虽是九十年代，但作为一国首都的四九城就已经没了十几年前的窘迫。李天乐用脚丈量着四九城的土地，终于在胡同口转了三圈才找准纸条上的门牌号。
【华夏电视剧制作中心】。
门楣上的木牌漆皮有些剥落，四周也看不出这是个在七年前的十月份才新成立的国企单位，更看不出以后那个庞然大物的模样。
李天乐哈出一口气暖了暖手，将被风吹乱的鬓角捋齐，敲响了【华夏电视剧制作中心】的门。
“您就是香江来的李天乐李先生？”传达室的大爷推开门，操着一口京片子，接过李天乐手中周南给的介绍信，“几个大导和单位领导都在里头等着您呢，可算把您给盼过来了！”
“大爷客气了！”李天乐和煦一笑，跟着大爷往里走，青砖路上的积雪被扫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些湿痕在证明着年关这一场大雪的磅礴。
不远处的样板间里播放着广播，近一点的几个房间里进进出出的走着几个手捧搪瓷缸的中年人，看着一身羽绒服打扮的李天乐跟着传达室大爷走进来，直接将手里印着“先进工作者”的搪瓷缸递进物资，连声道：“快去通知李主任。”
天见可怜，他们华夏电视剧制作中心从创立到现在，什么时候有人主动上门购买电视剧播放权了！
而且还是从香江那边来的！
这可得伺候好，现在虽然各个部门对外汇的渴求不像前两年那么夸张，但如今经济挂帅的前提下，单位里的每一份收入都代表着诚意满满的政绩。
不能怠慢。
李主任一路小跑的从办公室赶来，人还未到，笑声就已经落在了李天乐的耳朵里，“李先生，可算把您给盼到了！昨天还和杨导他们念叨，不愧是周老给写介绍信的人，眼光毒辣，一来就盯上了咱们手里的这两部宝贝。”
李天乐笑着和李主任握手，手掌接触时，他能感受到对方虎口的老茧。
不消说，又是个退伍军人专业的。
“李主任，就算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也得让我把瓜看到吧？”李天乐笑着说道，谈笑间，专职党委侯书记也迈着军人的步子走来迎接。
“看我这脑袋！高兴坏了！咱们直接进入正题！”
李主任伸手邀请，领着李天乐往会议室走去，途径一间门口写着“资料室”的房间时，门没关紧，里面传出中气十足的声音。
“王导的《红楼梦》重播收视率也达到了70%，杨导的《西游记》重播收视率更是冲破了90%...”
里面欢呼声一片，咬文嚼字却很清晰，好像是生怕外面路过的李天乐听不懂似得。
李天乐神情不动，连目光都没有偏一下，只跟着前面的李主任一路前行。
他这副模样让身旁的侯书记皱起了眉毛，眼中露出狐疑之色，“难道是没听懂？周老不是说这位从香江来的李天乐李先生国语很好的吗？”
如果李天乐没能听懂的话，那等会儿该以什么借口往高里要价？
侯书记轻轻咳嗽一声，咳嗽声引得李主任脚步微不可察的一顿，偏着身子同李天乐笑道：“李先生，前面就是会议室，我们的工作人员已经准备好《红楼梦》样片磁带，就等李先生来看看货！”
李天乐目光放长，透过会议室洞开的木门，看见里面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着87版《红楼梦》的片段：陈晓旭的林黛玉扛着花锄往沁芳闸去，裙裾扫过落英，背景音乐里的古筝轻得像是在叹气。
“这部《红楼梦》，我们拍了三年。”李主任站在会议室门口，伸手将李天乐迎进去，“王导为了找到符合原着的演员，辗转全国十个省份219个景点，并在四九城大观园、河北正定荣国府搭建实景；举办学习班强行要求所有演员在圆明园内研究原着，分析角色，亦学习琴棋书画，增强艺术修养。通过学习，才慢慢确定了最终的演员人选。”
“大观园是在玄武区实打实盖的，连窗棂上的雕花，都是按照古画一比一复刻；而且...”
“李主任，咱们先看剧集？”李天乐抬手制止李主任的声音干扰到里面《红楼梦》剧集的声音。
李主任顺着他的目光往里看，屏幕里的贾宝玉正在给林黛玉念《西厢记》，两人身后的海棠花开得正好。
有戏，并非是纯粹的商人，而是个追求艺术的人！
李主任和侯书记相视一笑，簇拥着李天乐进入到会议室中，等到眼前这一集播放完，片尾曲《叹香菱》响起，他才将一摞样片磁带推到李天乐的面前。
“李先生，《红楼梦》所有剧集的质量都和您现在看的一模一样，差不了一点！我老李如有虚言，您直接把我的脑袋拿去当球踢！”
说罢，他又从桌上那一摞样片磁带中随手抽出一张，询问道：“我再给您放一集《西游记》？这部剧的前25集去年才刚播完，全国收视率快要破九十！老少皆宜，您买回去绝对不吃亏！绝对赚到！”
李天乐其实早把《西游记》看了不下十遍，上辈子90后的他，在没能拥有电脑前的寒暑假，全是靠着猴哥、格格度过的。别说现在被李主任拿在手里的他耳熟能详，就连现在还没拍出来的《西游续集》，他也能把一些着名桥段给背出来。
不过现在华夏电视剧制作中心的李主任如此热切，他也不好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