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宫偏殿内，鎏金香炉吐着袅袅青烟。
苏月斜倚在铺着雪貂皮的软榻上，九条银尾如流水般垂落榻边，尾尖随着他指尖的动作轻轻摆动。
他手中把玩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留影石，冰蓝色的眸子在透过雕花窗棂的阳光下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箬离。”他轻唤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的笑意。
殿门应声而开，一位红发少年快步走入。
他约莫十六七岁模样，一袭靛青色书生袍衬得身形挺拔如青竹。
火红的长发用一根素白玉簪松松挽起，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额前，更添几分少年意气。
腰间别着卷泛黄的竹简，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鎏金色的眸子，明亮如初升的旭日，此刻正因兴奋而闪闪发亮。
头顶一对赤狐耳不自觉地抖动着，透露出主人雀跃的心情。
“殿下。”箬离在软榻前三步处站定，恭敬地行了个标准的书生礼。
直起身时，发间的玉簪折射出一道流光，正好映在苏月把玩的留影石上。
苏月唇角微扬，勾了勾修长的手指：“过来。”
箬离立即小步上前，在榻前半跪下来。
红发随着他的动作滑落肩头，发梢还带着晨露的清香，显然是一接到传唤就立刻赶来了。
“有个重要任务交给你。”苏月压低声音，冰蓝色的眸子微微眯起，九条尾巴不自觉地收拢，在身侧围成一个私密的圈。
箬离立刻挺直腰背，金瞳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殿下尽管吩咐！”他的狐耳竖得笔直，生怕漏听一个字。
苏月轻笑，指尖在留影石上轻轻一点，石面顿时浮现出望吾抱着吞霄的画面。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我要你去军营散布个消息。”
箬离凑近细看，在看到画面中那个张牙舞爪的小黑团子时，金瞳微微睁大。
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认真地点头——
在箬离心中，妖王大人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必然有其深意。
“就说...”苏月拖长声调，尾巴尖愉悦地翘起，“望吾将军和墨予国师收养了一只小黑豹幼崽，当儿子养。”
箬离眨了眨眼，随即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他单膝跪地，右手抚胸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属下必定完成任务！”声音清脆有力，在殿内回荡。
苏月满意地点头，从袖中取出一袋沉甸甸的锦囊抛给少年：“这是活动经费，记得要说得煞有介事。”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特别是要强调，这是墨予心疼望吾没有子嗣，特意寻来的。”
箬离双手接过锦囊，金瞳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属下明白，定会让整个妖都都相信这是个温馨的收养故事。”
他小心地将锦囊收进袖中，红发在阳光下如火焰般跃动，“不知殿下可还有其他指示？”
苏月慵懒地摆摆手：“去吧，记得从'听雨轩'开始。”他意味深长地补充道，“那里的说书先生最爱听这种轶闻了。”
箬离会意一笑，再次行礼后退出了偏殿。
红发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时，苏月的九条尾巴同时舒展开来，在阳光下泛着银色的微光。
“这下有好戏看了。”妖王大人自言自语道，指尖的留影石滴溜溜转个不停。
*
晌午时分的“听雨轩”茶馆热闹非凡，木质楼梯被往来茶客踩得吱呀作响。
二楼临窗的雅座间，箬离一袭素色长衫，红发用一根竹簪松松挽起，俨然一副游学士子的打扮。
他指尖轻叩茶盏，金瞳微眯，将四周的闲谈尽收耳中。
“听说了没？望将军这几日都未现身校场。”隔壁桌的狼妖压低声音，毛茸茸的耳朵警觉地转动着。
“可不是嘛！”对面鹿妖啜了口茶，鹿角上挂着的铃铛叮当作响，“我家表兄在亲兵营当值，说将军这些时日整日抱着个黑漆漆的小崽子，连玄铁戟都落灰了。”
箬离唇角微扬，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一划，漾起圈圈涟漪。时机正好。
“诸位可知那小黑崽的来历？”少年清朗的嗓音不高不低，恰能让半个茶楼的客人都听得真切。
茶馆内霎时一静，十几双耳朵齐刷刷转向这个红发少年。连跑堂的猫妖都停下了脚步，茶壶悬在半空。
一位顶着灵芝伞盖的老树精颤巍巍凑近：“小友有内幕消息？”
箬离故作神秘地环顾四周，待众妖都屏息凝神时，才压低声音道：“我姑母在妖宫膳房当差，那日亲眼见墨予大人抱着个黑绒团子从偏殿出来。”
他指尖蘸了茶水，在桌上画了个圆，“听说是特意从西山绝壁寻来的玄豹幼崽，通体如墨，唯眉心一点金纹。”
“当真？”鹿妖激动得鹿角上的铃铛乱响，“可将军素来不近幼崽...”
“这你就不懂了。”箬离摇头晃脑，活像个说书先生，“前些日子百草堂不是新得了株并蒂灵参？”见众妖点头，他压低声音继续道，“那夜值更的鹤童亲眼看见，墨予大人在月下取了灵参精华，又折了自身一节迷榖枝...”
“天呐！”猫妖小二惊呼出声，茶壶“咣当”砸在桌上，“莫不是要...”
箬离郑重点头，指尖在桌面轻叩三下：“三更时分，偏殿金光大作。翌日清晨，将军就抱着个裹在玄色襁褓里的小家伙出来了。”他顿了顿，声音又低了几分，“据说那崽子哭起来时，额间金纹会亮如晨星。”
茶馆内顿时炸开了锅。老树精的菌伞激动得直颤：“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虽说两位大人都是雄妖，但有了这灵参化形的崽儿...”
“嘘——”箬离竖起食指，“此事机密，诸位心里明白就好。”说罢将茶钱压在盏下，起身时红发掠过一道流光，“据说那孩子最喜甜食，将军这几日都在寻蜜饯方子呢。”
待红发少年的身影消失在楼梯转角，茶馆里顿时沸腾起来。
不到半日，这桩“秘闻”便如野火般传遍了整个妖都。
到了傍晚，谣言已经演化出数个版本。
在妖市西巷的胭脂铺前：
“听说是墨予大人用迷榖叶尖培育的灵胎！”
“胡说！明明是从雪山捡到的弃婴，望将军心疼才收养的。”
在百草堂后院：
“国师大人为了这事特意去了趟昆仑，求西王母赐的仙胎！”
“我咋听说是将军在战场上救下的孤儿？”
在军营澡堂：
“那孩子长得可真像将军，尤其是那对眼睛...”
“放屁！明明是像国师大人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