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月斜倚在王座上,银白的长发垂落肩头,指尖轻轻敲击扶手,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殿内除了他,只有望吾和墨予二人——一个单膝跪地,铠甲肃然;一个执笔而立,神色沉静。
“中山国......”苏月缓缓开口,冰蓝色的眸子微微眯起,“望吾,你带一队精锐去探探虚实。”
望吾的狼耳微微一动,一对漂亮的异瞳顺应着抬起:“殿下是想结盟,还是......?”
苏月唇角微勾,九条尾巴在身后舒展,语气轻描淡写:“先礼后兵。”
墨予执笔在竹简上轻轻一点,灵光流转间,一幅中山国的地形图浮现于半空。
山势平缓,云雾缭绕,隐约可见一座由青玉与红木构筑的城池矗立于群山环抱之中,城墙上爬满灵藤,城门大开,往来妖怪络绎不绝。
“中山国妖王名为‘泰逢’,乃吉神之属,性情温和,最喜歌舞宴饮。”墨予嗓音温润,指尖在虚影上划过,“尚付在位时,中山国曾多次遣使来访,只是尚付暴戾,屡次将使者拒之门外。”
“他的形貌与古籍记载一致——”墨予嗓音清润,指尖在虚影上划过,“人面虎尾,好居山林,能撼动天地之气。”他顿了顿,眼尾微挑,“尤其擅长......”
“搞砸天气。”苏月接话,嘴角抽搐,“当年大荒四季如春,就是这厮手一滑,硬生生给人间加了夏冬两个极端季节。”
他忽然拍案而起,“等等!这么说山河社稷图连这糊涂蛋都扯进来了?”
望吾听得云里雾里,铠甲下的肌肉绷紧。
他异色的瞳孔在苏月和虚影之间来回扫视,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殿下的反应,似乎不只是\"认识\"那么简单,“那此次出使......”
“带双份礼物。”苏月眯起眼,九条尾巴危险地晃了晃,“一份结盟用,一份赔罪用。”
望吾心中汗颜,没想到都到了这个地步,我们家妖王还要给前任妖王擦屁股!
墨予适时递上一卷绣着松鹤纹的锦缎:“此为《四季调律诀》,是那天异界降临的黑......蜥蜴,送您的一车珍宝中的其中一样。若真是那位......或可助他稳定气候。”
墨予默默把黑龙两个字咽回了嘴里,记得殿下前些日子刚回妖国的时候,他曾经带着清点了那些珍宝的名单来汇报,没想到殿下一听到那黑龙二字,九条尾巴就炸了毛。
嘴里一边嘟哝着“什么玩意都能当龙吗?”一边给枕头捶得稀烂,“那他妈的叫大蜥蜴!!!”
苏月盯着锦缎看了半晌,突然大笑:“妙啊!当年应龙揍完他留下的口诀,现在拿来当见面礼!”他甩袖抛出一枚鎏金令牌,“望吾,再带上三坛青丘醉——那家伙酒量差还贪杯,灌醉了什么都好谈。”
望吾接下令牌,刚要领命退下,殿门突然被撞开,金元镇顶着颗灰扑扑的黑蛋冲进来:“苏月!这破蛋我带不了一点了!!!”
妖王殿下眼睛一亮:“来得正好!”他一把拎起小龙崽,“你跟望吾一起去中山国——泰逢最疼幼崽,你往他膝盖上一坐,保证谈判顺利。”
苏月脸色阴沉带笑,“你难道不想见见老朋友吗?”
“休想!”金元镇宁死不屈地死死抱住柱子,“那老糊涂上次抱我,差点把我尾巴当麻绳编了!”
“苏扒皮!畜生!狐狸精!”金元镇骂骂咧咧地扭动着身子,苏月眼疾手快地捂住小龙崽的嘴,九条尾巴\"唰\"地结成屏障。
他凑近金元镇耳边,声音轻柔得可怕:“你刚才说什么?嗯?”
金元镇的瞳孔猛地收缩,龙尾巴不自觉地缠上了黑蛋——后者居然很给面子地没有咬他,反而往他怀里蹭了蹭,看上去有点瑟瑟发抖的样子。
“我、我说......”小龙崽眼珠一转,突然换上谄媚的笑容,“能去见泰逢叔叔,是我的荣幸!”
苏月满意地松开手,顺手揉了揉金元镇的小脑袋:“这才对嘛。”
望吾看着眼前这一幕,默默将铠甲上的护腕又紧了紧。
墨予低头掩去嘴角的笑意,笔尖在竹简上轻轻一点,添了行飘逸的小字:
「戊寅日,遣将赴中山。殿下忆往昔,笑骂吉神。恐天象有变,备裘衣凉席各三车。携瑞兽貔貅幼崽一枚,黑蛋一颗,以防不测。」
*
此时,中山国的青霄殿中。
泰逢赤着双足盘坐在一张青藤编织的软榻上,虎尾随意地垂落在地,尾尖金纹随着他哼唱的小调轻轻摆动。
他身着一袭松绿色的宽袍,衣襟半敞,露出锁骨处若隐若现的山形纹路。
“王上,您又偷喝晨露酿了。”夫褚无奈地摇头,青色的鹿角在他额间若隐若现。
他手持玉简站在殿中,月白色的长袍下摆绣着流云纹,腰间悬着的青铜铃随着动作发出清响。
泰逢闻言立即将酒盏藏到身后,虎尾却诚实地卷起另一壶酒递到面前。
他眨了眨琥珀色的眼睛,人面上露出孩童般狡黠的笑容:“就尝一小口...诶?”
话音未落,一道银光闪过。身着轻甲的白黎不知何时出现在软榻旁,腓腓特有的蓬松白尾一甩,精准地卷走了酒壶。
这位少年将军耳后雪白的兽耳抖了抖,板着脸道:“医师说过,您这月不能再饮...”
“白黎啊~”泰逢拖长声调,虎尾讨好地缠上将军的手腕,“就一杯?就一杯好不好?”
他指尖凝聚一缕青气,殿外顿时传来清脆的鸟鸣,“我保证接下来三个月都好好调节节气~”
夫褚扶额叹息,“王上,南山国的消息...”
“啊!那个啊!”泰逢突然正襟危坐,虎尾却暴露心思似的快速摆动,“尚付终于被揍了是不是?我就说那只杂毛鸟迟早...”
白黎轻咳一声,雪白的尾巴尖指了指夫褚手中的玉简。
泰逢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虎尾乖乖盘到膝上。
阳光透过灵藤间隙,在他身上投下跳动的光斑,衬得那对琥珀色的眸子愈发通透。
“新君自称'月狐'。”夫褚展开玉简,青色的灵力在空中勾勒出文字,“半月前以雷霆手段肃清尚付余党,如今正在...”
“等等!”泰逢突然从软榻上弹起来,虎尾激动地拍打地面,“银发?九尾?冰蓝色眼睛?笑起来特别欠揍?”
白黎的兽耳瞬间竖起:“王上认识?”
泰逢没有回答,他赤足踩在青玉地面上,虎尾高高翘起,指尖凝聚的青气突然化作漫天飞花。
殿外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堆起绚烂的朝霞,惊得一群灵鸟扑棱棱飞过窗前。
“准备迎宾宴!”他转身时衣袂翻飞,人面上是掩不住的雀跃,“要最甜的灵果,最醇的美酒...”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顿了顿,虎尾危险地绷直,“再备些醒酒汤——那家伙的酒品很差,上次差点没给我的纱帐烧了。”
夫褚和白黎面面相觑,他们从未见过王上这般模样——像是久候的故人终于归来,连带着整座宫殿都鲜活起来。
殿外的灵藤似乎感知到主人的心情,纷纷绽放出淡青色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