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半掩的纱帘斜斜地铺在床上，将素白的被褥染成浅金色。
苏月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银白的发丝凌乱地散在枕畔，尾巴尖还无意识地卷着被角。
他半睁着惺忪的睡眼，正对上一双近在咫尺的暗蓝眼眸——
苍穆侧卧在他身旁，白衬衫老老实实地贴在身上，手臂屈枕在脑后，冰蓝的发梢垂落在雪白的枕套上，像是冰川融水淌过新雪。
晨光为他深邃的轮廓镀上一层柔和的边，连睫毛都染成了淡金色。
似是察觉到视线，苍穆缓缓睁开眼。
竖瞳在日光中收缩成细线，眼底还残留着未醒的慵懒。他颈侧昨夜浮现的鳞纹已经褪去，只在锁骨处还隐约能看到不加掩饰的冰色鳞纹，随着呼吸微微闪光。
“早。”刚醒的嗓音低沉沙哑，他伸手拂开垂在苏月眼前的碎发，指尖不经意擦过狐耳尖端的绒毛。
苏月瞬间清醒“唰”得跳了起来，他后知后觉，刚刚自己的九条尾巴有八条都缠在人家身上，一条腿还大大咧咧地架在他腰上，看上去就睡得非常不客气。
阳光愈发炽烈，照亮了床单上可疑的褶皱，和地上散落的啤酒罐。
窗外，早春的桃花扑簌簌落在窗台。苏月盯着那片飘进窗棂的花瓣，怎么也想不起来昨晚发生了什么。
苏月，一只酒量跟年龄不成正比的狐狸。虽然他总是以千杯不醉吹嘘在外，但其实就算不是两杯倒也不是能喝的那块料。
他死死盯着正在系领带的苍穆——那人修长的手指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银灰色领带结，晨光描摹着他线条分明的下颌线，连脖颈处若隐若现的鳞片都镀上了柔光。
看着自己房间里那个“不算很熟”的成年男妖，自己只和对方认识了没有半个月而已！
苏月一把捂住了脑袋懊恼地狂揉耳朵，尾巴暴躁地拍打着床垫。
该死啊，喝酒误事...该问的东西应该也问了，但自己却一点记忆都没有，说到底那家伙到底是什么物种啊！
按照这种情节发展，下一步是不是要我对他负责了？！
“怎么，想起来了吗？”苍穆忽然凑近，带着晨露气息的呼吸拂过苏月通红的耳尖，“昨晚有人答应要和我...”
砰！
羽毛枕重重砸在那张俊脸上，苍穆顺势后仰，却从指缝间露出含笑的眉眼，“...加游戏好友。”
一片桃花瓣悠悠飘落在两人之间的被褥上。苏月的尾巴僵在半空，耳尖的红晕一路蔓延到了锁骨。
*
游戏舱的蓝光渐次熄灭，苏月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妖都寝殿中。
他将面板中一个名为【奥涅克斯】的玩家好友申请点击通过，目光落在了妖王的床榻之上。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锦缎床褥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颗灰白底色的灵兽蛋依旧静静躺在软枕边，蛋壳上的暗金纹路在月色中流转，仿佛有生命般微微起伏。
苏月屈膝坐在床边，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蛋壳表面的螺旋纹路。不知为何，这颗蛋的纹路让他想起某个久远到几乎遗忘的身影——大荒东极，金光漫天，那个经常两口嚼了他珍藏宝物的损友。
“要是你能破壳......”他忽然轻笑，指尖在蛋壳顶端轻轻一叩，“就叫你金元镇好了。”
话音未落，蛋壳突然传来细微的震颤。苏月瞳孔骤缩，只见那些暗金纹路如同被点燃般亮起，在灰白底色上蜿蜒出熔金般的脉络。
更惊人的是，进度条竟开始缓慢爬升——97%...98%...
蛋壳上的暗金纹路骤然亮起，如同被点燃的熔金脉络。他只觉得眼前一眩，神魂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拽入旋涡。
再睁眼时，凛冽的山风卷着枫叶拍打在脸上，熟悉的灵气如潮水般涌来。
“金光山......”
他怔怔地望着眼前漫山遍野的鎏金枫林，千年银杏的叶片在风中翻涌成金色浪涛。
远处山巅的轮廓与记忆完美重合——那分明是早已湮灭在上古大战中的大荒东极圣山！
足下的落叶发出清脆碎裂声，苏月低头，发现自己正站在一条被时光遗忘的山径上，鹅卵石缝隙间生着发光的灵蕈。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走去，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着，穿过层层叠叠的枫影，最终停在一处被瀑布遮掩的洞窟前。
前脚刚踏进洞窟，苏月就被洞窟内的金光几乎晃花了眼，苏月眯起琥珀色的狐眸，打量着这个由纯金与宝石堆砌的巢穴——
四壁嵌满夜明珠，将整个洞穴映照得如同白昼；地面铺着织金软毯，每一根丝线都掺着灵丝；就连随意堆放的\"坐垫\"都是上古法器聚宝盆，盆底还刻着\"招财进宝\"的铭文。
“啧，这俗气的味道真是臭得让人怀念...”
苏月尾巴一甩，毫不客气地掀翻一个鎏金盆，大剌剌地坐在了洞窟正中央。尾尖卷起几枚散落的金币把玩，叮当脆响在空荡的洞穴里格外清晰。
突然，洞口的光线一暗。
洞口的巨兽踏碎一地金阳，半赤半白的皮毛在日光中闪着耀眼的光。它身形似猛虎般矫健，却又带着龙族的修长优雅，每一块肌肉的起伏都如同精心雕琢的山峦。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对向后弯曲的鎏金双角，角身布满螺旋纹路，此刻正因暴怒而泛起岩浆般的赤红光芒。
肩胛处收拢着一对玉色的羽翼——那翼膜薄如蝉翼，隐约能看到内里流动的金色血脉，却像是被什么力量禁锢着无法完全展开。
当它低吼时，苏月能看到它咽喉处细密的鳞片，每一片都如同最上等的冰种翡翠，随着呼吸明灭闪烁。
龙尾不安地拍打着地面，尾椎骨节分明，末端生着扇形的骨刺，每次摆动都会在金石地面上刮出璀璨火花。
最奇异的是它周身的\"气\"——那些被它触碰过的金银珠宝，表面都浮起一层淡淡的金雾，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般微微颤动。
就连此刻从它口中掉落的夜明珠，都在地上滚出细小的金色轨迹。
“看够了吗臭狐狸？”巨兽开口时，獠牙间溢出细碎的金芒，声音如同万千金币碰撞，“百年不来造访一趟，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我就知道有妖不安好心。”
“我告诉你苏月，以我对你的了解...”
巨兽的声音震得洞顶簌簌落金粉，苏月却连狐耳都没抖一下，反而用尾巴卷起对方珍藏的灵玉枕掂了掂，“最近手头紧，止戈又借了我千两金。”
他歪头露出狡黠的笑，“之前你也生嚼了我两个法器，就当赔罪，反正你也不缺这点吧？
“老、朋、友？”
最后三个字咬得又轻又软，偏生尾音还带着小钩子似的上扬。巨兽的爪子在地上刨出深深沟壑，却在对上那双含笑的狐狸眼时突然泄气。
“......滚去墙角拿！”它恶狠狠地甩尾砸碎一块挡路的金砖，“别碰我睡觉的垫子！”
苏月轻笑，指尖抚过聚宝盆边缘某道陈年剑痕——那是他三百年前来\"借\"钱时留下的。
当时被暴怒的貔貅追杀了大半个妖界，最后却被他用一坛醉仙酿哄好。
洞外枫叶沙沙，仿佛在嘲笑这对别扭的故友。当苏月抱起满怀财宝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闷闷的声音：
“......下次带酒来。”
幻境如潮水般褪去的瞬间，苏月猛然回神。眼前的蛋壳正剧烈震颤，蛛网般的裂痕顺着暗金纹路迅速蔓延。
“咔——”
一只覆着白玉鳞片的爪子率先捅破蛋壳，爪尖如最上等的羊脂玉般温润，却轻易将坚硬的蛋壳撕开一道口子。
紧接着探出的是龙首——赤白相间的绒毛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两支晶莹的幼角刚刚冒头，还带着初生的柔软。
当小家伙完全挣出蛋壳时，苏月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它身形如幼虎般圆润，却生着流线型的龙尾，尾尖缀着一簇赤色绒毛。
白玉鳞片从脖颈一路覆盖到脊背，在阳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最引人注目的是肩胛处那对玉色小翅膀，此刻正湿漉漉地贴在身侧，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呜...”
他抖了抖身子，胎膜与蛋壳碎片簌簌落下。当它睁开眼时，苏月看到了一双鎏金色的竖瞳——与幻境中那个追着他讨债的巨兽如出一辙。
小家伙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突然一个趔趄栽进苏月怀里。湿冷的鼻头蹭过手腕时，苏月感受到一股熟悉的灵力波动。
“金元镇？”他试探性地唤道。
小兽立刻竖起耳朵，幼嫩的角顶着他掌心泛起金光。洞窟幻境里那句闷闷的“下次带酒来”，突然在耳边无比清晰。
看上去好像对名字有反应，应该就是本兽无疑了。
没想到，陨落了数百年的旧友居然以这种方式复活了...苏月心底莫名有种说不上的复杂。
他将自己的尾巴塞进小兽的怀里，小家伙安静地抱着尾巴吸收灵力，看上去乖巧极了，一点都没有那时候的臭脾气。
“难道说，只记得名字，没有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