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晏站在梳妆镜前，手指轻轻拨弄着额前的碎发，类金的香槟色的发丝在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镜中的少年有着一张略显稚嫩的脸，酒红色的眸子清澈透亮，鼻尖微翘，嘴角天生带着一丝上扬的弧度，像是随时准备露出笑容。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妖力，小心翼翼地触碰自己的头顶——一对毛茸茸的龙猫耳朵悄然隐去，只留下人类模样的发顶。
“这次……应该没问题了吧？”他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空气。
转身看向床上的行李箱，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件宽松的卫衣和休闲裤，都是他精挑细选的“人类风格”衣物。
最上层还放着一个透明的小盒子，里面装着他最爱的鼠粮冻干，每一块都裹着蜂蜜，香气扑鼻。
他犹豫了一下，又往箱子里塞了一包提摩西草饼干——万一遇到紧急情况，这些可是能救命的储备粮。
窗外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祝晏的尾巴不自觉地晃了晃，蓬松的香槟色长尾在身后划出一道弧线。他猛地回头，尾巴瞬间僵住，像是做错事的孩子被抓了个现行。
“不行，尾巴也得藏好……”他咬了咬下唇，指尖再次凝聚妖力，轻轻抚过尾椎。
一阵微弱的金光闪过，尾巴逐渐虚化，最终消失不见。
镜中的少年彻底变成了人类的模样，只有耳尖还残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金色绒毛。
祝晏凑近镜子，仔细检查每一处细节，生怕露出破绽。
这些年闷在房间里直播，他除了打游戏，剩下的时间全用来练习妖力的控制。从最初连耳朵都藏不住，到现在能完美伪装人类，他花了整整十年。
——十年，足够一只胆小怯懦的龙猫妖重新学会面对世界。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是群里的消息提醒。
【月华银阙】
炸鸡真香：@猪猪泡饭 你到哪儿了？我们已经在会场门口了！
纯情少女小望：要记得带吃的哦，听说会场里的食物超贵qAq
钢铁壁垒：别紧张，大家都很期待见到你。
祝晏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心跳不自觉地加快。他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字回复。
猪猪泡饭：马上出发，带了零食，大家放心^_^
发完消息，他对着镜子最后整理了一下衣领，卫衣的兜帽松松地搭在肩上，随时准备拉起遮掩。
行李箱的轮子在地板上滚动，发出轻微的声响。他走到门口，手指搭在门把上，却突然顿住了。
窗外的阳光明媚得刺眼，街道上人来人往，喧闹声隐约传来。
祝晏的喉咙微微发紧，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雨夜，湿漉漉的爪子扒着排水管，身后是刺耳的刹车声和漫天的雪花。
“要幸福啊……”
爸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笑，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祝晏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的犹豫已经褪去。他拉开门，迈出了脚步。
阳光洒在他身上，暖融融的，像是无声的拥抱。
*
小巷的阴影中，墨麟无声地踏出，黑色大衣的衣摆随着步伐微微摆动，像是蛇尾扫过地面的余韵。
他抬手整了整领口，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泛着淡淡的青灰色——那是他非人身份的细微痕迹，但在人类眼里，也不过是个气质冷峻的英俊男人罢了。
他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那栋公寓楼，准确地说，是五楼那扇拉着米色窗帘的窗户。
——祝晏的房间。
墨麟的唇角微微勾起，鎏金色的竖瞳在阳光下收缩成一条细线，又很快恢复如常。
和游戏中少言的“论肝帝的自我修养”不一样，现实中作为大妖的肝帝显得更加纵容，随意。
他靠在巷口的墙边，姿态慵懒，却像一条盘踞的蛇，耐心地等待猎物自己现身。
“终于肯出门了？”
他低语，嗓音低沉，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墨麟第一次见到祝晏，是在一个雨夜。
那时的小龙猫刚从人类的公寓逃出来，浑身湿透，毛发打结，狼狈地蜷缩在垃圾堆旁，被一群灰老鼠围堵。墨麟原本只是路过，却在嗅到那股微弱的妖气时停下了脚步。
——一只刚开灵智的龙猫妖，弱小、狼狈，却倔强地龇着牙，不肯认输。
他本可以不管，毕竟他见过的妖太多了，弱肉强食是妖界的法则，一只连化形都做不到的小妖怪，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但鬼使神差地，他还是出手了。
那群灰老鼠在察觉到他的气息时瞬间四散而逃，而那只小龙猫则呆呆地抬头，琥珀色的眼睛里满是警惕和茫然。
“哟，稀客。”墨麟当时这样说道，嗓音沙哑，带着几分调侃。
而祝晏只是愣愣地看着他，然后……晕了过去。
墨麟：“……”
他叹了口气，弯腰拎起那只脏兮兮的小毛团，带回了妖管局。
后来，墨麟给他取了名字——祝晏。
“海晏河清的晏。”他当时随口说道，指尖戳了戳小龙猫毛茸茸的脑袋，“横竖活不过化形劫的小东西，图个吉利。”
他本以为这只小妖怪会像大多数野生妖一样，在妖管局登记后随便找个地方混日子，或者干脆被某个大妖收作宠物。
但祝晏没有。
他活了下来，甚至……活得还不错。
他学会了化形，学会了用妖力隐藏自己的耳朵和尾巴，甚至开始尝试直播，在虚拟的世界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墨麟偶尔会点进他的直播间，看着那个在镜头前活泼开朗的少年，很难把他和当年那只缩在垃圾堆里发抖的小龙猫联系在一起。
——他像是重生了。
而现在，祝晏终于要走出房间，去见他游戏里的朋友们。
墨麟靠在墙边，看着公寓楼的大门，嘴角的笑意加深。
“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他低语着，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指尖燃起一缕青色的火焰，点燃了烟尾。烟雾缭绕间，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那扇门。
——他很好奇，这只曾经胆小怯懦的小妖怪，现在会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人类？
——而他，又该以什么样的身份，出现在他面前？
就在这时，公寓楼的门开了。
祝晏拖着行李箱走了出来，阳光洒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像是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边。
墨麟眯了眯眼，缓缓吐出一口烟。
“终于……”
他掐灭烟头，迈步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