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的那天，祝晏离开了桥洞。
他用爪子把爸爸的旧围巾埋进冻土，香槟色的尾巴沾满泥浆，像根枯萎的麦秆。
城市在圣诞彩灯中欢笑，而他钻进下水道的背影，像被节日揉皱后丢弃的包装纸。
起初他只是察觉到自己不再怕冷。
零下的寒风里，别的流浪动物冻得瑟瑟发抖时，他还能在垃圾堆翻找食物。
那些腐烂的菜叶吃进肚里，竟像被某种力量净化般不再让他腹痛。
最奇怪的是某次被野狗追赶，他竟一跃跳上了三米高的围墙——落地时，爪尖在水泥地上划出几道泛着金光的痕迹。
“我该不会是......”祝晏蹲在广告牌上啃烂苹果时，突然盯着自己反光的爪子发呆，“变成菜叶子精了？只靠光合作用就能活？！”
这个荒谬的猜想在某天清晨得到验证，当阳光透过高楼缝隙洒在身上时，他居然感到久违的饱足感。
绒毛间的尘屑在光线下飞舞，像许多细小的金粉。
但真正改变命运的相遇，发生在梅雨季节的菜市场后巷。
潮湿的霉味在雨后的巷子里发酵，祝晏正用爪子拨弄一片发蔫的生菜叶，突然浑身绒毛炸立。
阴影中无声立着一道修长身影。
男人穿着垂至膝间的黑色风衣，衣摆沾着未干的雨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虹彩。
半长的黑发如泼墨般垂落，发尾随意扎起，几缕不驯的发丝垂在颈侧，衬得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
最慑人的是那双眼睛——
鎏金色的竖瞳在昏暗处微微发光，像两轮被云翳半掩的冷月。当他的目光落在祝晏身上时，某种来自食物链顶端的威压让空气都凝固了。
“躲在这种地方...”男人开口时，嗓音带着砂纸摩挲般的质感，“真是暴殄天物。”
他迈步的瞬间，祝晏才注意到对方穿着及膝的黑色皮靴，鞋跟叩击潮湿的地面竟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风衣下摆随着动作掀起，隐约露出腰间悬挂的青铜铃铛，铃舌被红绳紧紧缠住，仿佛封印着什么可怖的存在。
他在祝晏面前蹲下，那双属于掠食者的瞳孔微微收缩，倒映着脏兮兮的龙猫妖瑟瑟发抖的模样。
“让我看看...”骨节分明的手从皮手套中抽出，指甲竟是半透明的青灰色，“你这个小家伙，到底偷吃了多少天地灵气？”
“你知道自己要化形了吗？”
化形？祝晏茫然地眨着眼，但此刻更可怕的是男人身上散发的压迫感——像被天敌盯上的战栗从尾椎窜到耳尖。
“嗯...看来是野生觉醒的。”
装垃圾的塑料袋在风中哗啦作响，祝晏拼命扭动身体，香槟色的毛炸成蒲公英状。
男人啧了一声，突然用风衣裹住他，“再动就把你扔去喂猫。”
当他拎着不断挣扎的小毛团踏进妖管局大门时，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了三秒。
“墨、墨先生...”前台小姑娘脸色发白，手里的登记簿啪嗒掉在桌上。
男人黑色风衣上还沾着雨水，腰间青铜铃铛随着步伐发出沉闷的声响。
当他金色的竖瞳扫过大厅时，几个实习生的手已经开始发抖——毕竟谁都知道，这位登记在册的大妖怪叫墨麟，原型是一条大得吓人的黑王蛇。
据说他进妖管局之前曾经伤过人，所以被送进来收容了。
后来因为表现优异被释放，现在也是妖管局不二的大爷角色。
“捡到只野生小妖。”墨麟随手把祝晏扔在接待台上，脏兮兮的毛团在光洁的大理石表面滚出灰印子，“登记。”
祝晏晕头转向地爬起来，正对上一屋子人类惊恐的目光，他本能地往墨麟手边缩了缩，对方倒也没有躲避，只是淡淡道，“先给他洗个澡再拍照。”
他突然想起——自己可能已经好几年没正经洗过一次澡了，身上又酸又臭，亏这个家伙还能包着自己走了一路。
祝晏默默地后退两步，生怕自己被嫌弃了。
消毒水味混杂着纸张的气息里，祝晏被带进淋浴室。当温水冲掉身上结块的污垢时，他惊愕地看着自己爪子渐渐露出香槟金的底色，就像褪色的油画突然被修复。
“灵气自主净化。”戴着橡胶手套的工作人员解释道，“现在能成精的都是天赋异禀的，像您这样的食草小妖...”她突然压低声音，“那位怎么没把您当点心吃了？”
祝晏的耳朵瞬间绷直。
“按规定得有个名字。”工作人员偷瞄着靠在墙边的墨麟，蛇妖正用青灰色的指甲拨弄腰间的铃铛，闻言头也不抬，“随便。”
“那...叫金团团？”
“太土。”
“香槟？”
“像酒名。”
墨麟突然轻轻笑了，那双骇人的蛇眸此刻在灯光下却像杯盏中温柔摇晃的金酒，“叫祝晏。”
工作人员愣住，“哪个yan？”
“海晏河清的晏。”墨麟戳了戳祝晏毛茸茸的脑袋，发出轻微的嘶声，“横竖活不过化形劫的小东西，图个吉利。”
身份证制作机嗡嗡作响时，祝晏正盯着墨麟的侧脸发呆。男人突然转头，金色瞳孔倒映着他焕然一新的模样，“看什么？”
小妖怪吓得一个后仰，咕噜噜从桌上滚下去，正好掉进墨麟展开的风衣里。
蛇妖身上有冰雪般的气息，让他想起那个埋葬爸爸的雪夜。
曾经有两个对于他来说无比重要的人类，他们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总是“要幸福啊”。
活了这些年岁，他也能懂这句话所蕴含的祝福，所以这个名字其实也是一种美好祝福吗？
祝晏在墨麟风衣的口袋里轻轻眨着眼睛，有些发怔，可他为什么要为自己起这样的名字呢？
*
祝晏的手悬在开机键上方，迟迟按不下去。
空调的冷风扫过耳尖，金色的绒毛微微炸开。他缩在电竞椅里，宽大的t恤领口滑到一边，露出小巧而精致的锁骨。
本该蓬松的长尾此刻僵硬地卡在椅子缝隙里，尾尖神经质地拍打着桌腿——哒、哒、哒。
又是那种被盯上的感觉。
三天了，每当太阳西斜，那道如有实质的视线就会穿透窗帘，像冰冷的蛇信舔过后颈。
祝晏猛地扭头看向窗户，米色遮光帘严严实实垂着，边缘渗出几线橘红的夕照。
“肯定是错觉...”他小声安慰自己，爪子却诚实地摸向手机，外卖软件还停留在昨天的订单——【皇家草干七拼高档鼠粮】x1
直播间弹幕助手突然弹出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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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晏的尾巴毛瞬间炸成蒲公英，就是这个！自从预约了这次活动，窗外的不速之客出现得越来越频繁。
他鬼使神差地蹑到窗边，爪尖捏起帘子一角——
窗外歪脖子树的枝叶间，漆黑鳞片折射出金属冷光。碗口粗的蛇身缠绕在枝干上，暗金色竖瞳正对着他的窗口。
最可怕的是，那蛇头上竟有两道凸起的棱，像未成形的角。
“噫？！”
祝晏心脏怦怦狂跳，他慌忙缩回了安全区将自己埋在了被子里，此时此刻他已经在想要这个活动到底该不该鸽了。
但肝帝在游戏里约自己打本的时候就提到了这次活动，他看上去好期待的样子...呜呜呜。
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