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白的巨狐踏碎流云，九条长尾在苍穹之上迤逦如银河。他奔跑时带起的风涡将云海撕开一道绵延千里的裂痕，阳光从缝隙中泼洒而下，为狐毛镀上流动的金边。
——这才是真正的天高任狐跃！
苏月愉快地眯起冰蓝色兽瞳，爪尖轻点空气便激起一圈圈涟漪。没有烦人的应龙追着念叨“妖要有妖德“，也没有碍眼的飞机需要避让，整片碧空都是他的游乐场。他故意从积雨云中穿过，让雷电在毛发间炸开细碎的火花，像极了当年偷喝仙酿后在大荒云海里撒欢的日子。
“果然还是当妖怪痛快。”狐尾扫过之处，云絮凝结成晶莹的冰晶簌簌坠落。他想起王宫里那群战战兢兢的人类，忍不住嗤笑出声。“什么魔王勇者，不过是被游戏规则束缚的可怜虫...”
突然加速冲破平流层时，稀薄的空气在他周身燃起幽蓝妖火。俯瞰下方大陆渐渐浮现的雪原轮廓，苏月忽然玩心大起，张口吐出一道冻息。寒流席卷过处，云层瞬间凝成横贯天际的冰桥，在夕阳下折射出七彩幻光。
“要是让应龙老儿看见...”白狐坏心眼地想象着那条古板老龙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定要骂我糟蹋天道法则了。”
北地凛风越来越盛，苏月却觉得浑身血液都在沸腾。他嗅到结界边缘特有的混沌气息，那是连游戏系统都未完全建模的灰色地带。九条尾巴兴奋地炸开绒毛，恍若雪原上骤然绽放的巨型昙花。
“管他什么红线警告——”
巨狐长啸一声，音波震碎方圆十里的云霭。
“我偏要看看，这世界的尽头藏着什么有趣的东西！”
思考间，气温骤降，云层间的水雾渐渐凝结成了冰花，阵阵寒风卷着雪花在空中飞扬。
苏月瞟了一眼地图，发现自己已经到了红线的边界，他潜身下去，落在一座小村庄内。
此时已经到了傍晚，村庄中纷纷亮起了灯火。
这里远比人类国家要落后得多，零星几只兽人们穿梭在风雪中，见到的这几只都是食草的兽族，皮毛不足以御寒，只匆匆摘了几颗果子就又钻回了屋子里。
兽人族和妖族不能画等号，因为兽人除了直立行走以外并没有任何人类的特征，因此无法隐居人群，只能在这种远离人烟的地方过着贫苦落后的生活。
尤其是食草兽人，他们的处境总是格外艰辛。
苏月化作狐族兽人，顶着一颗毛绒绒的狐狸脑袋，穿着一身雪白的长袍，拖着一根柔软的大尾巴。
他带上兜帽，敲响了刚刚那个出来觅食的村民家的门。
这是一家牛族兽人，刚刚出来摘果子的是一只成年公牛，但是他看上去远比自己想象的瘦弱。
之所以挑选这家并不是因为刚好看见，而是如果是公牛兽人的话，一般情况下不会畏惧狐狸这种中型肉食动物。
苏月已经做好了对方不会开门的打算，以狐族兽人的形态打探情报只是计策之一，不成功的话大不了换个方式，狐狸精从不穷计策。
凛冽的北风卷着冰晶，在屋檐下挂起晶莹的冰凌。苏月踏着积雪走近那间低矮的木屋时，木质结构的缝隙间正渗出微弱的火光。他故意让靴底在雪地上踩出咯吱声响，毛绒狐耳在兜帽下轻轻转动，捕捉着屋内慌乱的动静。
——哐当。
像是陶罐被打翻的声音，接着传来幼崽压抑的呜咽，又被成年兽人迅速捂住的闷响。苏月挑眉，指尖在起皮的木门上叩出三声轻响，尾巴尖却恶作剧般地从袍角探出，在门缝处扫过一抹银白。
“路过的旅人，讨碗热茶。”他刻意让嗓音裹上风雪浸透的寒意，又掺进一丝狐族特有的蛊惑韵律。
木门内传来一阵慌乱的响动，粗陶碗砸在夯土地面上的闷响惊醒了蜷缩在草垛里的家鼠。苏月的狐耳轻轻转动，将屋内压低的对话尽收耳中。
“当家的，外头...”雌性牛族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尾音带着长期营养不良的颤抖。
“嘘——”雄性牛族回应时，苏月听见他胃袋空转的咕噜声，“万一是来收冬税的...”
一阵寒风卷着雪粒扑进苏月毛茸茸的狐耳，他看见数值面板上跳动着牛族幼崽的生命值——鲜红的37\/100正在以每分钟一点的速度下降。屋内飘出的草药味里混着腐坏的甜腥气，是劣质草药混合肺部感染的征兆。
当木门裂开一道缝隙时，月光照亮了门后牛族妇人塌陷的面颊。她突出的颧骨在脸上投下深坑般的阴影，原本该覆盖着厚实肌肉的手臂，此刻像枯枝般支棱在破旧的粗布衣袖里。苏月的目光穿透那些补丁，看见她肋骨轮廓在单薄皮肤下清晰可辨——这具身体的力量值仅有89点，连健康牛族女性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这位...”妇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浑浊的瞳孔突然紧缩。她认出了兜帽阴影里若隐若现的狐族特征，门板立刻剧烈震颤起来。
对方匆匆忙忙地合上门缝，却被苏月一手把住木门。
“等等。”
牛妇人见对方拦住门框，一时间慌了神，忙大力把门合上，但是她惊恐地发现自己未能撼动对方的力量分毫，明明是只看上去比他们还要瘦弱的狐族，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
苏月看着自己数值框里将近400的力量，又对比了牛妇人在兽人种族加持下的力量，不禁产生了点自己很强的实感。
在近距离接触到npc或者怪物的时候，玩家可以查看他们的一部分数值，这是只有玩家才有的特权。
牛妇人的力量只有不到100，这根本不像是正常兽人会有的力量值。
她贫弱的身躯已经称不上是牛族了，在那破碎的布料下，她用力时连那两排肋骨都清晰可见。
牛族妇人的瞳孔骤然收缩，她张大的嘴巴像离水的鱼一般开合，却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月光透过门缝，在她布满裂痕的指甲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雄牛冲出内室时，干瘦的蹄足在夯土地面踏出闷响。他嶙峋的肩胛骨在破麻布下凸起，像两柄生锈的犁头。当看清妻子喉间萦绕的淡蓝色妖力时，他残缺的右角猛地抵向苏月——那是去年为幼崽采药时在冰崖上撞断的。
狐尾轻扫，雄牛重重摔在草垛上。他浑浊的棕眼倒映着苏月指尖流转的符文，那是比北地暴雪更令人绝望的力量差距。当发现结界封锁门窗时，他布满冻疮的蹄子徒劳地抓挠着空气，像困兽般将身体绷成最后的盾牌。
“愚钝。”苏月的叹息在屋内结出霜花，雪白狐尾投下的阴影笼罩着颤抖的牛族夫妇，“若我要杀戮，你们连思考的时间都不会有。”
突然，幼崽微弱的咳嗽声打破僵局。雄牛的眼角抽搐了一下，苏月看见他数值面板上的【父性】特质正在疯狂闪烁。
“治好幼崽，食物管够。”狐族兽人弹指间，一篮带着晨露的新鲜牧草出现在地板上，“只需用情报交换。”
当禁言术解除时，雄牛沙哑的嗓音里混着哽咽：“......感谢龙神大人带来的恩赐。”他粗糙的掌心抚过妻子喉间，那里残留的妖力正化作星尘飘散。
牛族妇人摸着自己恢复声响的喉咙，突然对着苏月砰砰磕起头来，额角在泥地上撞出深坑。
雌牛合十的双手指节泛白，粗粝的掌心摩擦出细微血痕。她干裂的嘴唇开合时，苏月的狐耳捕捉到那个震颤的词汇——“龙神”。
“大祭司恕罪！”雄牛额头紧贴地面，断角在月光下泛着青灰，“俺们不该用脏眼直视您...”他佝偻的背脊突然剧烈起伏，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
侧卧里传来草席窸窣声。当苏月的妖力扫过小牛犊眉心时，她粉红的角尖泛起珍珠般的光泽。幼崽的呼吸渐渐平稳，数值面板上的高烧debuff如退潮般消散。
缩在角落的牛犊哥哥突然瞪大圆眼——妹妹枯黄的毛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油亮。
“龙神......显灵了......”牛族妇人哽咽着去摸幼崽恢复湿润的鼻头，指尖却在触及的瞬间缩回，仿佛怕玷污了这份神迹。雄牛死死攥住妻子破旧的衣角，浑浊的泪水冲开脸上积年的污垢。
待他们回头去寻那神秘的祭祀时，眼前不可思议的场景瞬间充盈了他们的眼底。
月光在牧草堆上镀了一层银霜，鲜嫩的草叶间还缀着露水凝结的钻石光点。牛族夫妇的鼻腔被清甜的草香填满，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这堆成墙高的牧草足够全家熬过整个严冬。
“大祭司大人......这是？”雌牛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她粗糙的指尖掐进掌心，生怕眼前景象是饿极产生的幻觉。雄牛残缺的角抵着地面，却忍不住用余光去数草垛的层数，每数一层，瞳孔就震颤一次。
“交易的报酬，只要我的问题你们都回答了，这些、就都是你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