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话都说死了,把路都堵死了,别人还怎么接?
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最后,大家谁也没提留他们吃饭的事,只是匆匆说了几句,便各自散了。
从供销社出来后,大家纷纷准备回家。
这次曲易轩说什么也不肯再坐自行车后座了。
他一扭身,一屁股钻进了三轮车的后斗里,整个人直接躺了下去。
还顺手把自己的伞“唰”地一下撑开。
曲秋娥见状,马来了兴致。
二话不说也手脚并用地爬了进去。
她挨着曲易轩躺下,脑袋轻轻一歪,靠在他肩膀上。
“哥哥真好~”
曲颂轻站在车边,看着他们俩在后斗里舒服地躺着,心里顿时懊恼得直跺脚。
早知道出门前就该多带一把伞!
这大太阳的,姐一个人走在外面,怎么办?
他正低头琢磨着要不要立刻折返回供销社,跟邓主任借把伞。
就在这时,忽然听见“嘶啦”一声布料裂开的声响。
他抬头一看,竟是傅以安二话不说,一把将自己身上的白衬衫扯了下来。
然后他蹲下身,用之前捆鸡蛋托的麻绳,将衬衫的四个角牢牢绑住。
刹那间,头顶就多了一个简陋却实用的小凉棚。
“走吧。”
傅以安站起身,抬脚一踢自行车的脚踏。
“再拖下去,太阳只会更毒,谁也受不了。”
曲晚霞站在一旁,目光一直望向远处的田埂。
听见那句话,她才轻哼了一声。
这人,还挺会来事儿的。
曲颂轻却在旁边冷哼了一声,眉头皱得更深了。
总觉得傅以安看姐姐的眼神怪怪的,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可就是让他心里不舒服。
他越看越别扭,恨不得上前把伞夺过来自己撑。
傅以安不再多言,径直跨上自行车。
曲颂轻也闷着头,一声不吭地跳上了三轮车。
这会儿太阳已经升到正头顶,火辣辣地烤着大地。
曲晚霞懒得看他一眼,索性闭上了眼睛,靠在车帮上,全程眯着眼。
到家时刚过正午,烈日依旧高悬。
曲母早已在院子里备好了饭菜,正焦急地张望着村口的小路。
一看人回来,她立刻端着一盆刚打上来的井水快步迎出来。
“阿釉,快洗把脸,擦擦汗,别中暑了!这天热得邪乎,你可别硬撑。”
话音未落,曲父也从屋里冲出来,脸一沉,目光直直地瞪向曲颂轻。
“你们几个,到底啥时候才能靠得住?非得让你姐天天顶着大太阳,跑前跑后,腿都快跑断了?你们倒是舒服!你看看她这张脸,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一样!这还像个样子吗!”
曲母一听这话,赶紧低头仔细瞧女儿的脸,果然烫得厉害。
她的心顿时揪成一团。
“我的儿啊……这可怎么得了,真是要命哟……”
曲父端着那盆凉水,一步跨到女儿跟前。
“你这孩子,从小到大,就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真是命苦啊……老天爷怎么就不开眼呢?”
说完,他又猛地转头,狠狠瞪向曲颂轻。
“就是!”
曲母也终于忍不住,跟着附和了一声。
“没出息的东西!”
曲父再次低吼。
“都快20的人了,咋还跟个木头桩子似的?不开窍!”
他瞪着坐在角落里的曲颂轻。
“你姐姐在外头跑供销社,风里来雨里去,天天被人冷眼瞧,你就不能主动点,多担待些事?整天闷声不响,像根树杈子杵在那儿,能顶啥用?”
曲颂轻低下头,胸口闷得慌。
要是他能扛事,能替姐姐分忧,姐姐何苦一个人撑着这个家?
可他就是说不出话。
曲晚霞忍不住笑了。
她站起身,走到父母中间。
“爹,娘,你们别这样。颂轻和颂霖已经尽力了。我去供销社那次,全程没开口说一句话,全靠颂轻一个人周旋。他低声下气求人,递烟赔笑,甚至被人推搡也不吭声。你们反倒怪他,这不寒心吗?他是你们的儿子啊。”
“好好好,娘错了,娘嘴贱!”
曲母脸上的怒意瞬间消散。
她立刻扑上前,一把拽住曲颂轻的手。
“老二,你干得漂亮!娘刚才瞎说的,都是气头上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以后继续干,咱家就靠你了!你是咱们家的顶梁柱,娘信你!”
曲父也赶紧点头。
“是爹错怪你了。你别记恨,咱是一家人,说重了也是盼着你好。你要加把劲,早些让你姐歇着,她太累了,该让她当个清闲村长,安安心心过日子。你说是不是?不比啥都强?”
话是改了,可意思还是那句话,姐姐最重要。
曲颂轻知道,自己永远只是那个陪衬的弟弟,无论付出多少,都不会被真正看见。
曲易轩懒得听他们唠叨。
他瘪了瘪嘴,小身子一扭,干脆一屁股蹲进洗手盆里。
“啊,凉快!真爽!”
“太阳晒了一天,骨头都快冒烟了,这水一泡,神仙都不换!”
桃花镇是好玩,可真累人。
他跟着傅以安跑了三条街,脚底板都快磨出泡。
好不容易回了家,大人们又开始扯东扯西,谁也不理他。
既然没人管,那他就自己找乐子,洗手盆怎么了?
泡着比躺炕上还舒服!
曲母一看,脑门子直跳。
“你疯啦?那是洗手盆!是你奶奶洗脸用的!你倒好,拿它当澡盆?我闺女脸都没洗,你倒先让孩子泡上瘾了?”
她顺手抄起扫帚就朝傅以安吼。
“你带娃是用脚带的?洗手盆是你家沙发?我闺女脸都没洗,你倒先让孩子泡上瘾了?你眼睛是摆设吗?装瞎啊!”
傅以安老实低头。
“娘,我错了,以后一定看紧他,绝不让他再乱来。”
他说完还偷偷瞥了眼曲易轩。
那小子正瘫在盆沿上,湿漉漉的小脑袋歪着,冲他眨眼睛。
曲易轩突然打了个寒颤,浑身一抖。
肯定是刚晒完太阳,猛一坐进凉水里,温差太大,冻着了。
对,就是这么回事!
他立马抬头。
“妈,你直接去洗澡不就好了?浑身黏糊糊的,汗味都馊了,多难受?别光顾着骂我,你自己也该冲冲了!”
“对哦!”
曲母一听,愣了一下。
“我这就去烧水!”
她说完转身就冲进屋里。
“可不嘛,我也一身汗,早该洗了……这孩子,歪理一堆,倒提醒我了。”
傅以安拎着曲易轩从盆里出来,随手扯过毛巾裹住他小小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