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眸，看向一脸懵逼，顶着酒水呆若木鸡的谢允之，慢悠悠地问道：
“不是故意的，你不会……介意吧？”
谢允之猛地回过神，胡乱用袖子抹了把脸，气得跳脚：
“萧璟！你想干什么？！我离你八丈远，你手抖能精准泼到我脸上？你当我三岁小孩那么好骗啊？！”
和顺偷偷瞥了一眼主位上的皇帝，只见陛下非但没有动怒，反而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嘴角甚至还噙着一丝笑意，仿佛在看一出有趣戏，顺便还夹了一筷子菜。
和顺心下明了，也垂首敛目，嘴角微勾。
这样的画面，有多少年没在宫里上演了？
从前承王还未离京去北城的时候，谢小侯爷也常被老侯爷扔进宫里玩耍，两人几乎是三天一小吵，五天一架。
只不过十次里有九次，都是谢小侯爷占下风，被承王殿下治得服服帖帖。
每一次，皇上都是这样，如同寻常百姓家看着两个闹腾小辈争吵的长辈，带着纵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慈爱。
但所有人都清楚，即便皇上此刻露出再开怀的神情，也丝毫不影响他下一秒可能因为朝政之事，下令诛人九族。
天威难测，伴君如伴虎。
赐婚的话题，皇帝终于没有再提起。
谢允之摸了摸鼻子，也没好意思再追问，好像他多期待这桩婚事似的。
皇帝适时地转移了话题，神色恢复了一国之君的威严：
“过段时日，西陵使臣会抵达京城，正值一年一度的年岁大会，朕打算在玉华殿召见他们。太子，今年的年岁大会，便由你全权操办吧。”
萧玦压下心中复杂的情绪，躬身领命：
“是，父皇，儿臣定当竭尽全力。”
谢允之好奇地问：
“皇上，召见西陵使臣，那年岁大会的规模肯定小不了，都有些什么人能去啊？”
他得提前打听清楚，看看能不能找个由头溜出去躲清静，或者……谋划点别的。
皇帝淡淡道：
“按万寿节的规格操办便是。”
这意味着，京中五品以上官员及其家眷，恐怕都在受邀之列。
尚书府，听雪苑
安国公府的婉清郡主来了尚书府，同来的还有宋家二房宋致远弟弟一家的两位嫡女，宋清荷和宋清竹。
平日里略显清静的听雪苑，今日倒是难得热闹了起来。
宋姝菀呷了一口柒墨刚沏好的雨前龙井，目光落在安静坐在下首的宋清荷身上，随口问道：
“清荷姐姐，听说家里正在给你和忠勇将军家的幼子议亲，如今进展如何了？”
宋清荷神色顿了顿，嘴角扯出一抹略显勉强的笑意：
“劳妹妹挂心，我……我也不太清楚。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听从安排便是。”
宋姝菀敏锐地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忧愁与无奈，挑了挑眉。
是不喜欢那忠勇将军的幼子？
“忠勇将军家的幼子，我倒是见过两次，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颇有他父亲年轻时的英勇气魄，为人也算正直，勉勉强强，算是个不错的夫婿人选。”
宋姝菀客观评价道。
配宋清荷，不算高攀，也不算低嫁，门当户对。
只是……她脑海中忽然闪过剧情里一笔带过的内容：
宋清荷似乎在成婚前几天，突然暴毙而亡，丧事都办得极其草率，匆匆了事。
当时她只当是个无关紧要的配角结局，并未放在心上。
如今亲眼见到宋清荷，再想起这茬，心里不由升起一丝疑虑。
估摸着，是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秘。
宋清荷只是笑了笑，带着淡淡的疏离：
“妹妹说的是。不提这个了。”
她转向众人，试图转移话题，
“你们可听说过悠然阁新出的那种香皂？我前些时日托人买了两块，当真是又香又好用，洗完后肌肤滑嫩得很。”
她的话音刚落，她那一母同胞的妹妹宋清竹就带着几分不屑接口道：
“姝菀姐姐，你还不知道吧？我听悠然阁的周掌柜说，这香皂的方子，是宋姝静卖给他们的！每个月她还能从铺子里分钱呢！哼，一个尚书府的千金小姐，竟然偷偷摸摸做这种商贾之事，与民争利，简直是给我们宋家丢人！”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欢快的脚步声和一个清脆的嗓音：
“菀菀姐姐！我带了新做的……”
话音未落，白南星的小脑袋探了进来，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里面的林婉清。
她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瞬间双手死死捂住头上那两个精心梳好的发包揪揪。
一句话都没说完，转身撒丫子就跑，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显然，花神庙那晚被林婉清揪着发揪逃命的惨痛经历，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听雪苑内，众人看着白南星那如同受惊小兔子般仓皇逃窜的背影，皆是一愣，显然没理解这小丫头突如其来的举动是何意。
林婉清有点不好意思地干笑了两声，试图挽尊：
“哈哈，小孩子嘛，就是活泼好动，精力旺盛……”
天地良心，她真没想揪人家小揪揪！
而被白南星打断话头的宋清竹，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立刻又将话题拉了回来，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姝菀姐姐，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宋姝静她一个庶女，就是不懂规矩，眼皮子浅！在外面做这些商贾之事，也不嫌丢人现眼。她自己不要脸面也就罢了，可她是宋家女，丢的可是我们所有宋家女眷的脸！”
宋清荷也淡淡附和，带着居高临下的评判：
“庶女出身，眼界格局自然有限，所思所想，与我等自是不同。”
宋清竹像是找到了知音，撇嘴道：
“姐姐这话可说到我心坎里去了。只顾着那点蝇头小利，丝毫不知顾全大局，难道不知道士农工商，从商乃是末流，最为卑贱吗？”
她这话看似在说宋姝静，那鄙夷的眼神却时不时扫过在场众人，仿佛在座哪位与商字沾边，便一同被归入了卑贱之流。
宋清荷立刻警告地瞪了她一眼。
一直安静用着蜜饯的宋姝菀，拿着蜜饯的手微微一顿，抬眸，清凌凌的目光落在了宋清竹那张喋喋不休的嘴上。
她慢条斯理地将蜜饯放入口中，细嚼慢咽，仿佛在品味什么绝世美味。
同时，眼角的余光几不可察地扫向站立在不远处的一个二等丫鬟。
那丫鬟接收到信号，眼神一凛，立刻垂首上前，端起桌上另一杯微凉的茶水。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际，手腕一翻，精准无误地将整杯茶水泼在了宋清竹的头上！
“啊～～～”
宋清竹被这突如其来的凉水浇头惊得尖叫起来，茶叶沫子粘在她精心梳好的发髻和脸颊上，狼狈不堪。
“你疯了吗？！你个贱婢竟敢……啊！”